裴寂这人是个标准的财迷,但骨子里却是个重感情的。照说他在商圈里也算是头一号的私家侦探,论身价绝对是杠杠的富一代,随便换辆更好的车,不在话下。但是他对于这辆花了小十万整的车,却是情有独钟,三不五时就亲手保养,甜甜蜜蜜地跟新婚似的。
那车就是他情深意重的爱妻。
所以他一听有人给他爱妻毁了容,顿时就坐不住了,立马暴走,还十分不冷静地扬言要将那孙子堵在小巷子里海扁一顿。
温向暖抹了把脸,颇憔悴颇惆怅地转头看一眼裴寂的爱妻,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先过来瞧一眼吧,没准儿还能抢救一下。”
裴寂听着温向暖轻忽无力的口气,瞬间脑补了自家爱妻支离破碎的惨状,捏着手机霍然起身:“你等着,我马上来!”
宝宝被他的动作唬得愣了一下,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裴叔叔?”
“裴寂,”温向暖听到宝宝的声音,叮嘱道,“把我家孩子一块儿捎上,他胆子小,怕生。”
裴寂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瞥一眼正欢快地啃着奥尔良鸡翅的宝宝,抿了抿薄唇,这孩子哪里认生了?分明是一点都不见外!这全家桶的钱找谁报销去啊。
抱怨归抱怨,裴寂还是一把捞起宝宝,往肩膀上一扛,直奔最近的车行,租了辆瞧着最顺眼的车子就火速出发了。
在路上大约花了四十分钟,裴寂载着宝宝抵达车祸现场的时候问,温向暖正蹲在路边,鼓着腮帮子汗流浃背地玩儿手机游戏,就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不是特别顺利。
裴寂打开车门下车,温向暖的游戏正玩到第三关,顺便第五次被KO掉。
“裴寂!”温向暖见了他,甩了一把颊边的汗珠,扑了上去,“亲人呐,节哀顺变!”
裴寂骤然被她一扑,手被她一抓,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纠结成一团。他无言地盯着表情丰富跟真正死了亲人似的女子。
温向暖皱了皱鼻子,抬手懒懒往旁边一指:“我已经哀悼过了。”
裴寂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顺着她的手转头。今天不是清明,来扫墓的人不多,再加上这条路原本就僻静,所以裴寂其实一早就瞧见了。只是在如何,一个大活人也比车要精贵些,所以他就先过来关心温向暖了。
相比于重大车祸来说,眼下的情形真的算是十分轻微的了,起码人没事,而他的爱妻还留有全尸。
裴寂看着翻起的前盖以及全碎的车灯,口中咝咝地瞅着冷气,他偏了偏头,问道:“撞车的那孙子呢?”
“哦,他已经充分认识醉驾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并且真诚地表达了歉意,所以我已经让他走了。”温向暖轻描淡写地说,双手将支票奉上,“那什么,老话说得好,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咱也得给大龄失足青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看在他积极悔改并且主动赔偿的份儿上,这事儿就这样吧。”
“哼,”裴寂冷笑一声,伸出两只手指抽走支票,轻蔑道,“别以为用钱就能买到我的原谅,我是很有自尊,很有节操的!”他低下头,扫一眼支票上,整了整脸色咳嗽一声,“知道那人是谁么?”
温向暖面色沉如锅底,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报出一串车牌号。
裴寂的脸色悠忽一变,乍青乍白的:“这个车牌……是段初阳。”即便段初阳的买卖核心早已经挪到W市,这车牌仍是保留了一下。这位大小姐,也太会招惹人了吧?
“真不愧是第一侦探,单凭一个车牌号就能迅速探知车主的身份。”温向暖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古人云气节为重神马的,但是既然那个人是段初阳的话,气节还是先别要了吧。”
裴寂瞪眼:“你知道他的身份?”
温向暖垂下眼帘,情绪有点低落。哎,我也把人放倒了,刚准备海扁他一顿的时候,才发现那厮竟然是段初阳的啊。
裴寂眨巴:“他没怎么样你吧?”
“事实如此残酷……”温向暖叹息,“他没怎样我,但是我当时就哭了啊。”
她简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裴寂抽着嘴角,简直苦笑不得。事到如今,只希望段老大彻底酒醒之后,已经将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了。
裴寂从兜里摸出手机找熟识的人过来拖爱妻抢救,顺便练习保险公司询问相关赔偿事宜。裴寂的爱妻被撞之后,温向暖担心坐在里面不安全,就一直蹲在太阳底下,被晒得头昏眼花,这时候已经打开车门,慢腾腾地爬上去,跟宝宝闹做一团。
既然要等人来,难免又要找些乐子来打发时间,温向暖跟宝宝两个人便窝在后座玩翻手打手游戏,宝宝玩得很认真,就是反应慢了些,温向暖不想他连玩个小游戏都还绷着神经,因此十次中倒也有五六次能打中。
宝宝玩得兴高采烈,温向暖的表情却有些沉重,看来,回W市之后得带着宝宝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裴寂抱着手臂歪在前面驾驶座上,听着身后母子俩的笑闹,目光落在虚空,表情有点复杂:他不确定这个温向暖真是晴羽的朋友,因为以晴羽的性子,是不会跟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有过命交情的。但是,这位温小姐,有些地方,倒确实跟晴羽很像。比如这傻乐的性子。
瞧她这个样子,不明真相的定然会以为她是带着孩子来T式旅游,哪里像是刚刚离了婚,又跟家族断了关系的模样?
好容易等到爱妻被拖走,裴寂坐正了身体,准备发动车子,就听温向暖淡淡道:“直接去银行。”
裴寂的手微微一顿,一言不发都开动了车子。
第七保险柜,九重密码,那里面是晴羽最后的遗物。亦是,他对T市最后的执念。
到了银行,裴寂抱着宝宝在外头灯,温向暖一个人进去内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笑眯眯塞给他一个裹着红色绒子的小盒:“给你。”
裴寂静静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红绒盒子,片刻之后,他挑起眼帘,右手突然探出扣住温向暖的手腕:“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