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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阳每天放学后都会在教室门口等我;他会给我找各种各样的学习资料;他会在课间给我送零食;他会抄一个笑话或者一首情诗偷偷地塞进我口袋……如果要细数他的好,大概会耗尽我整个青春年华。我喜欢看他打篮球、听他唱歌讲笑话,喜欢他牵我的手,喜欢他对我灿烂的笑……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是希望可以这样子安静地度过高中年代。

初恋,这个美好的字眼,我从来不敢乱用。

那天中午放学,和往常一样,他等我,我们一起走到车棚。推车的时候,我发现车带没气了。车篮里有一个纸团,我拿起来,打开。两个1元的人民币,外加三个字:补带用。

温阳从我手中夺过纸条,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他愤怒地将纸和钱撕碎,扔在地上,拉起我便走。周围无数道目光投射到我们身上,但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中午不回去吃饭了。温阳没打,他说,没有必要。

吃完饭后,我们浪迹在小城的街头,很少言语。

走到一家移动营业厅的门口,温阳突然停住了,“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一趟!”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营业厅的大门。

“我要跟你一起进去!”我坚定地说。温阳看了一下我,自顾自地走进营业厅。

“你好,可以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的主人信息吗?”温阳对那个穿着标准制服的笑容甜美的营业员说。营业员接过温阳递给他的纸条,抬头看了看他和躲在他身后的我。她把号码输进电脑,迟疑了一下,然后抬头对我们说:“对不起,我们不能透露用户的私人信息!”

“我只要知道她的名字就好了!”温阳的声音有些激动。我拉起他,跑出营业厅。

“你干什么?”温阳甩开我的手。

“你干什么?”我也有些愤怒。

“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凭什么她可以陪在我爸身边欢笑、可以频繁地给我爸打电话,而我妈妈却必须伤心落泪?都是因为她,家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要找到她,找到她!”

看着眼前这个男生愤怒、激动、阴暗的表情,恐惧从心底喷涌而出。“温阳!你醒醒!你醒醒!大人的事,我们管不了的!”我紧紧抓住温阳的手臂,希望他冷静下来,希望他还是之前那个温暖阳光的男孩,希望他可以握住我的手,对我说:“晓童,不要害怕,我不会乱来的,我还是你的温阳!”

可是他不是了……他用力甩开我的手,“不用你管我!”他大步流星地走开,丢下我一个人,在明媚的阳光下,泪流满面。

下午,虽然很生气,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刻意经过温阳的教室,却一次又一次地瞥见那张空空的桌子……

温阳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我满心都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直到玲子过来找我。

玲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到现在,她一直陪在我身边。高中后,我们不在一个班级,但那份情却深烙于彼此的心间。她说,晓童,你知道吗?同学们都在传你的爸爸是劳改犯,我们班人都知道了呢。她说,晓童,这个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你,我绝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怎么会泄露出去呢?她说,你得罪了谁?要这么报复你?她说,晓童,不要伤心,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

一直以来,都用尽全力掩盖这个秘密,每次听别人谈起家庭,总会默默地回避。这些年,伴着这道伤疤,坚强地走过,努力地学习,用高高在上的成绩掩饰着心底的自卑。而现在,一切轰然倒塌。

是谁呢?是谁传出去这个秘密?除了我和玲子之外,还有谁知道我的家事?

我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没有了一切知觉。可事实证明,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地步,当我打开抽屉的时,整个世界都凝固了。一张照片安静地躺在哪里,照片上,男孩的侧脸精致而完美,女孩闭着眼睛,红唇微凸。他们都有一个温暖的名字,一个叫温阳,一个叫方晴。温阳,方晴,接吻。

他果然是这样一个人!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父亲离开之后,我被无数的人伤害过,被无数的困难绊倒过,但却从来没有掉下过一滴眼泪。我把所有的伤口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把所有的疼痛都默默无声地承受下来,我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坚不可摧。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我感觉我要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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