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处角落蹲下,在相邻的几块地砖上敲了敲,听见了咚咚的声音,便将那块砖先开来。
下面空空如也。
凌燕抽了抽鼻子,用脏了的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她想起那日小凌子塞给韩大夫的诊金和药费,这几天自己的白粥里加了枸杞和银耳,这些新购的家用,心里无尽地难受。
小凌子最后还是把那枚有关他身世的玉给当了,那张当票上写着:二百两。
如果是以前,凌燕不会觉得那是多大的数目,苏雨桥通常一掷千金,她亦跟着享受荣华富贵,由俭入奢易,三年便养成了奢侈挥霍的习气。可自从流落到江北被小凌子所救,来到这贫困的街道里腌菜为生,她才明白生计的艰难。
那枚玉佩莹白无暇,精雕细琢,拿在手里有丝丝冰凉之感,比苏雨桥送她的镯子还要珍贵几分。小凌子将它藏在地砖中,从不敢轻易拿出,就是怕遭人觊觎,又用了层层羊皮纸包裹,这般的小心珍惜,也是指望着有一天能通过它找到自己的家人,可如今却为了她将那玉佩很贱地当掉了。
她知道小凌子当掉的不是玉佩,而是一份盼望。
整一个上午,凌燕都坐在床边发呆,回忆着从与小凌子初遇到如今的点点滴滴,竟然全部都是他的好,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又是内疚,统统化作了泪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湿了整个前襟。
小凌子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个光景,吓了一条。凌燕一见他,忙用袖子抹着脸,还试图扬出一个笑容,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小凌子搞不清楚这女人什么毛病,还道是又被人欺负了,抓着她的肩就开始盘问,结果反被凌燕一把抱住,将那鼻涕眼泪一股脑地蹭到了自己肩上,惹得他一阵恶心,仍小心翼翼地反抱住:“到底怎么了?”
凌燕抽噎了两声:“小凌子,以后我跟你好好过日子。”
此话一出,小凌子到是有些发懵,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凌燕却已经松开了胳膊,仰头紧紧望着他,神情有几分悲切:“我知道你不会一直这样,以后一定会发达的,如果你到时候嫌弃我了,就跟我说一声,我明白自己配不上你,就会自己走的,也会记得你的好。”
小凌子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凌燕对自己表白,内心的狂喜自不必说,只是听见她作践自己话,又不免生出几分萧索。他在她脸上亲了亲:“我就这么无情无义么,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说过我会对你好,可能比不上苏雨桥,给不了你什么好的生活,但是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你。”他没念过书,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更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只会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表达自己的心意,此时开始埋怨自己不能将情话说的很好听。
凌燕却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和热切,并且感动的无以复加,当真觉得他是这世上除了苏雨桥之外最好的人了。“小凌子,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小凌子又突然落寞:“我是个地痞无赖,流氓混混,最油滑市侩的那种,从小到大说过的谎话不知有多少,我说这些你一定不信的,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如果真如凌燕所说,有那么一天他发达了,有钱了,谁能保证不沉浸于纸醉金迷的生活,谁能保证每日见到同一张面孔不会心生厌恶,从小过着贫苦的生活的他几乎每日都在幻想着富有的生活,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美人在怀,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他不问未来,只求现在。
“我信的,我信的。”凌燕抓着他的手,一双水亮的明眸紧紧盯着小凌子:“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我不要你的感激或者愧疚。”小凌子亦盯着她,说话间已是动情到了极致,薄唇溢出一丝苦闷的笑意:“我只想你快活自在,不要勉强。”话是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他从来只求结果,可以说是不择手段,感激也好愧疚也好,他只要凌燕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被这样说,凌燕啊了一声,俏脸一红,又由红转白,抿着嘴迟迟没有开口。小凌子看着,心开始不断下沉,此刻却见凌燕摇动臻首,声音轻柔地如清凉河里的水:“小凌子,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但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当票:“我见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可是现在看来,统统都比不上这。”
话未说完,小凌子就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把脸藏在她的颈窝里:“你怎么这么笨,简直要笨死了,我故意把当票放在那里等你发现,就是让你感动让你愧疚,让你总想着我,你怎么就不知道。”
凌燕伸手回抱着,闭上了眼睛。她如何不知道,她其实都知道。小凌子虽然嘻哈,内心却是敏感细致,若是想瞒着又怎么会让她发现。但是她依旧不能不感动,小凌子的确付出了很多,如果不回报,她会内疚得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