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长生天在冥冥中主导着一切,将这个男人送到她的身边,否则他们又怎会一日相逢数次,疑惑的时候却分了神,二人旗鼓相当之时最介乎的就是专注,稍微的不经意就会被对方占了上风,小小的差距下胤禩率先冲过了敖包。
“承让!”若是换作往日,有人如此嚣张地胜过她,她定会勃然大怒并且想方设法让对方好看,可这一次她却呆了,木讷地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这张温煦的面容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躲在人群中的胭脂也同样注意到了胤禩的身影,他那样出色的人很难不被人看到,他矫健地身姿冲过终点的刹那是那样光彩夺目,仿若众星拱月一般,而她呢?不过是躲藏在月亮旁一颗最黯淡的星光。
“长不大的孩子”阴冷地声音在耳畔响起,胭脂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与忽然靠近的某人拉开距离。
是他?那个站在胤禩旁边的四哥,爱新觉罗家的子嗣是否都是如此的出色?站在人群之中也能够一眼辨认,相较于胤禩,胤禛更为突出,平白地增添了一份王者风范,让人不由地心生畏惧:“四贝勒爷,吉祥!”
这一句四贝勒倒是令胤禛很是惊讶,对视着那双明眸善目,仿佛里面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好眼力,为什么?我和八弟从未来过科尔沁,若是因为相貌绝对不可能,父皇南巡的消息虽然传来不过仪仗却是在百里之外,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胭脂总是尽量保持着谦卑的态度,做一个奴婢应该有的本分,点点头乖巧地解答道:“好眼力的并非奴婢,而是我家格格,四贝勒爷和八贝勒爷虽然尽量保持着低调,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衣服,不过您腰间的金刀却露出了唯一的破绽,我家格格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上元节可汗上供大清陛下的十八把大漠金刀,只有皇帝和皇子才够资格佩戴,从你们互称的排位自然猜出。”
“格格?莫非她就是传闻中哲理木可汗的独女塔娜格格?”放眼整个科尔沁,胆敢称格格的人,塔娜外无出其右,不过世人皆知哲理木只有一女,那为何这个叫胭脂的婢女会唤塔娜为姐姐呢?
“是!”独女二字深深地刺痛了胭脂的心,或许是习惯了,但她毕竟是活生生的人,还会痛,还会伤,胭脂的存在对科尔沁中人来说并不是个秘密,或许根本藏不住,但大家似乎都在掩耳盗铃,尽量的忘记她的出身。
虽然她深深地低垂着头,可是那颤抖的臂膀却难掩眼眶中打转地泪珠,是他无意中说出了什么吗?胭脂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婢女,她的身上一定藏着许多故事,不过他只是一个过客,爱新觉罗家的皇子根本不会对一个婢女产生好奇,因为不配!
二人交流的时候第三场竞技已然开始,擂台之上一个个壮汉被摔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后轮到了塔娜上场,与她较量的壮汉上场前,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脸上尽显恭敬之色,胭脂注意到耳语者正是可汗的亲信,科尔沁法师费格。
胤禛察觉到胭脂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许是因为无聊而问道:“怎么,担心你家格格,她马上功夫虽然不错,可是论起摔跤女人终归是女人。”
起初她的确担心塔娜会受伤,塔娜是哲理木的掌上明珠,是科尔沁的第一美女,若是她受了伤定会引起科尔沁的轩然大波,不过在见到费格的刹那便放下心来,虽然注定会挨骂,不过惩罚是可以逃过了:“不,她不会受伤的。”
一个卑贱的婢女,从何处而来这份自信?
事实果然如此,那壮汉似乎生病了一样,刚刚打的还生龙活虎,面对塔娜连拳头也变的软绵绵,打出去根本伤不到分毫,加上那庞大的身躯蠕动,塔娜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不过如此的简单却也令她的心中不免产生了疑惑。
“胜!胜!胜!”接连三场,塔娜仿佛有如神助一般,拳头还没有打在身上,对方便已经飞出了场外,而这三人有一个共通的特点,就是在上场之前费格法师都对其耳语了一番,那简单的一句话好像感染了魔力,让他们自动认输放弃比赛。
塔娜虽然过于傲慢自负,不过心思却十分缜密,她并非没有察觉到费格的到来,也注意到了他们对自己恭敬的态度,定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手下留情,这俨然成为了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白衣飘飘,胤禩的雍容温煦仿若魔力一般,牵引着场边每一个观看者的注意,他潇洒不羁的动作,引得场边众人为其呐喊助威,即使他不过是个外来者。
往日牙尖嘴利的塔娜,一见到胤禩就像哑巴了一样,语塞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脸颊也不由地红晕起来,拉开架势的手臂也顿时间软了下来。
“这真是一场不错的演出!”胤禩冷眼旁观,嘴角有些嘲讽地说道,原本满心期待的那达慕盛会,却因塔娜的到来参杂了许多虚假的成分,活生生地成了一场表演赛,胤禩与塔娜在场上更多的像是在打情骂俏。
塔娜倒是有一些自知之明,若不是她身形灵巧,若不是胤禩没有用全力她早就败了,或许她事事好强,可这一次却甘愿输在这个男人的手下。
转身的刹那脚步不稳,被胤禩发现了一个漏洞,右手臂笔直地发力攻击,原本拳头的力道根本不会伤到塔娜,不过塔娜刻意地上前一步,似是受了重伤一样身子向后倾斜,而身后正是半米高的高台。
眼见她就要摔下台去,胤禩大跨步上前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纤腰,翻檐尖顶帽顺势滑落,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倾城而泻,女儿姿态尽露无疑。
“塔娜格格!”不知是谁先认出了她的身份,接着场内一阵翻腾,拜见的声音一番接着一番响起,场下的人几乎全部身体成四十五度角,右手成拳抵在左胸前,恭敬地齐声喊道:“塔娜格格!”
胤禩环顾四周,听到众人呼唤之声顿时知晓了她的身份,揽住腰间的手臂明显有些僵硬,二人的脸贴的很近,他清楚地察觉到塔娜眼中目视他时那份难掩的火热和明显的好感,可惜他并不感冒:“格格,没事吧?”
“你胜了!”塔娜冲她婉儿一笑,她自认自己的容貌就算不是天下无双,也是科尔沁第一,千娇百媚的姿态足够掳获他的好感,赛场上的失败不算什么,芳心掳获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格格,您没有受伤吧?”胭脂连忙上前,刚刚的一番打斗算不上激烈,却引得她心惊胆颤,手心冒汗,事情的发展更是始料未及,令整个科尔沁的人都知道塔娜格格,女扮男装参加那达慕,她的罪过大了。
胭脂的出现立刻转移到了胤禩的注目,微微挑起的嘴角,含笑点头似是与她打招呼,思及他的身份,胭脂不由地倒退一步刻意拉开二人的距离,张开嘴巴欲喊八贝勒,塔娜却偷偷地掐了一下她:“呃!”
胤禩看着二人怪异的举动有些不解,塔娜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胭脂从人群中匆匆离开,留下一脸木讷的胤禩。
“怎么,看呆了?”此时的胤禩早已从台上下来,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发呆,胤禛过来打趣地调侃道。
“哪有?”皆知懵懂青年,对于爱情从不知为何物,一出生就被奶妈抱走,一年见到额娘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对他们都是恭敬非常,身为皇家子嗣根本没有自由恋爱的机会,自然不懂爱。
胤禩一向爽朗,此刻却变的扭捏起来,看的胤禛有些不习惯,不过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这一主一仆倒是有些意思:“她的心机很深。”
“嗯?”胤禩大感意外,心机很深这四个字用在胭脂身上似乎驴唇不对马嘴,四哥看人一向很准,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官:“四哥哪里看出来的,我倒认为她很是纯真质朴。”
“质朴?”这一次轮到胤禛诧异,不认同地摇摇头:“堂堂科尔沁的格格又怎会质朴,八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吗?不妨告诉你,她明明知道我们二人的身份却刻意掩饰,台上那个破绽也是她故意露出,而你果然中了她的计,将她一把揽在怀中,不过这样一个女子倒很是适合生活在后宫之中。”
“原来--”胤禛这才恍然,他们二人所论的根本不是同一人,他所指为胭脂,而胤禛所指为塔娜,塔娜早已知晓二人的身份,这倒是令他震惊愕然。
胤禛从来不会欲言又止,来到这科尔沁后总是怪怪的,不会是当真被她所吸引:“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自己的心意又何必与他人分享,能够见到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这场南巡就是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