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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相国对眼前不期而至的年轻人扬手示意,两人端起茶盏寒暄了一番。

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袅袅而舞,留下一盏清碧的茶水。宁景廉浅呷了一口,眼睑垂下,盖住了一闪而逝的精光。“太子殿下请南宫先生前来,不知有何示下?”他问,神色不动。

“听闻府中出了变故,太子特命在下前来问候,若有需要,在下亦略通医术,希望能进点绵薄之力。”南宫答得谦和。

宁景廉微笑,“怕是有人误传,本相府中确是正广觅良医,但并非有人感染恶疾。只因小女宛瓷与太子婚期渐近,为保小女入宫后能尽快为太子续后,这才觅良医尽早做准备。”

“原来如此。”南宫不疑有他,颔首,“相国一门为安陵朝鞠躬尽瘁,此等气节,当真可敬。”

宁景廉闻言,谦恭了一番。

“在下前来,也不全是为此事。”南宫沉吟良久,似是斟酌着语句,“我奉师命来到云泽,一来肩负照料太子之责,二来,也是遵师父遗命,带一样物事来给相国。”他说,从衣襟间取出一个红漆镂花的木盒,交到宁景廉手里。

宁景廉诧然,“不知尊师大名?”说着,双手缓缓打开了那个木盒。盒中静静躺着的一块雕龙金牌与一封信件让他骤然变了脸色,他豁然抬起头,双目似是要喷出火来。

南宫呐呐,“师父他老人家一生行走江湖,不曾留过名讳。只医术卓绝,江湖人称鬼慕。”

“鬼慕...鬼慕...”宁景廉喃喃,打开了那封信,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眸中有些奇异的光芒闪过,“你复姓南宫?”他问,声音隐约颤抖,“家住何处?父母可在?”

“在下自幼跟随师父漂泊江湖,只师父一个亲人。”他答,神色黯然。

“贤侄...”宁景廉搂住了他的肩膀,“老天毕竟有眼,让你安然至今,又是这般一表人才。”他说,眸中有隐约的泪光闪动。

看到南宫木讷的神情,他恍神,将手中的信交到他手里,解释,“你师父原名慕夜泊,本是安陵大将,为朝廷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多年前,遭小人诬陷,这才远走他乡。不料当年一别,竟成永别。”想起当年那个少年得志的翩翩将领,而今已成一捧黄土,不免郁郁。

片刻的沉默,南宫抬首,“世叔既与师父相交多年,想必也知晓我的身世?”他问,眸中带些急切。

宁景廉愣怔,叹息,“这么多年了,夜泊竟没有告诉你么?也对,他拼死救出你,自然怕你因为仇恨自投罗网,辜负了他一片苦心。”看到南宫眼中的不解与急切,他缓缓道,“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你爷爷名为南宫毅,你南宫祖上跟随安陵太祖平定江山,居功至伟。历代先烈亦都是驰骋沙场的磊落英雄,可谓满门忠烈,圣上的荣宠也是冠绝安陵的。”他说,眸光因为回忆显得有些悠远,“俗话道:盛极必衰,或许是不变的道理。到你爷爷这代,仅得你父亲一子,却不幸在你满月之时,在一次平定叛乱的战争中未能护得随行的九王爷安慕陵周全。你父亲自知九王爷地位显赫,不仅是当今太后幼子,亦是皇上亲弟。怕为家族带来灾难,便在战胜回朝的途中,引咎自杀了......”

他抬首,看到一旁年轻男子瞬间惨白下去的脸色,叹息,“一切却并未因你父亲的死而终结,太后暮年丧子,对南宫家总是难免芥蒂。皇上仁孝,也不能多说什么。后来南宫家牵扯上了后宫妃嫔的内斗,太后一怒之下,下旨抄了南宫家满门。你爷爷不堪受辱,当场自刎了。南宫家也随之在火海中消亡。”

南宫流墨闻言神色大变,紧握的手指几度开合,“既是如此,师父他老人家为何在临终前嘱托我回来匡扶安陵朝的太子?就不怕我知道了实情,伺机报仇么?”

宁景廉摇头,“我与你师父都深信你爷爷的为人,当年之事,怕是有冤屈,所以才会合力以这块金牌送了你们出云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你师父既然要你来找我,借我之口告诉你实情,便也没打算对你隐瞒。他这么做,你还不明白他的苦心么?只有匡扶了安陵的储君,才能在太子登基那日,央他为南宫家翻案,还你们一个清白!”

许久的沉默,空气中压抑着沉闷的宁静。晚霞在南宫眸中流窜,终于澎湃出两束汹涌的火苗。“多谢世叔提点。”他答,“小侄明白该怎么做了。”

相国府清幽的别院内,聚集了三三两两从内堂走出来的大夫,摇头叹息声不绝于耳。

月光照在内堂中央隔绝了外界的巨大屏风上,映衬出一袭瘦弱的倚床而卧的身影。

守卫的中年男子看到信步踱来的宁景廉,躬身上前俯首,“老爷,您怎么来了?”声音恭敬而诚惶诚恐。

“那些大夫怎么说?”他问,剑眉紧蹙。

“这......”那人踌躇。

“说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虽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旁人或许怕惹恼了我,你又何必如此?”

那人垂手,半晌,“怕是不太好。”他停顿了一下,眼圈微微发红,“小姐的容颜......”

许久的沉默,耳边传来宁景廉沉沉的叹息声,“宁安,旁人都道我宁景廉将女儿送入宫中是为了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只有你知我苦处。若是不能为太子稳住储君之位,恐怕,朝中又要起变。二十年前的那场后宫动荡,损伤太惨重了...”他仿佛在对身边的男子讲,又仿佛自语,“绝对不能在婚前生变......绝对不能......”

他霍然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忠仆,眸光犀利,“那些大夫,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记住,绝对不能将相府的一点风声传扬出去。”

“是。”被唤宁安的男子答,神色森冷。

月色悄悄爬上树梢,正是掌灯时分。院子里几丛木槿正渐次凋零,片刻前明明还是花开娇艳的,只眨眼的功夫,便随着天边的落日,枯萎了下去。朝开暮落,如此短暂。

接近中秋的当口,那轮月亮虽不如正日那般圆润,却也是极其可观的了。银白的月色洒落下来,柔柔袅袅,一如神殿那些寂落而宁静的夜晚。

宛瓷这么想着的时候,原先看木槿花落的那些伤感也渐渐远去了,心态随之安宁下来。唇边带着一丝浅笑的缘故,让她蒙着面纱的脸庞看来格外柔和而温情脉脉。

宁景廉推门进来的时候,室内并没有点灯,一片漆黑的环境,只那袭浸润了月光的皎洁身影透出一缕光明。晚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轻轻用手挽到耳后。

漆黑的夜色中,安陵相国无波无澜的眸也在那样的情景下柔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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