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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瓷看出他眉宇间的善意与真诚,这样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使人很难拒之门外。

她点头示意,将他让进屋里。

男子轻轻拍去肩胛上的残雪,将背着的匣子放在桌上。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并不明朗。风打着卷儿透过破败的窗纸钻进来,拂得灯火摇曳明灭。

南宫轻轻执起了宛瓷的手腕,为她把脉,眉目沉着而认真。半晌,他抬头对着宛瓷道:“夫人气血不畅,内息郁结,似有为难之事不得其解,此为其一;心律紊乱,脉息不稳,导致瘀血阻滞,为中毒之症,此乃其二。”

宛瓷被他一语道破心事,不由惶然。

他报以宽慰的一笑,“夫人不用惊惶,虽是如此,但万物相生相克,皆有循环,此毒未必不可解。真正难解的,恐怕是夫人的心结。”

话已至此,他倒也不再多问,只留下一些通血清毒的丹药,便要起身告辞。“在下明日再来。”他说,“人世因果二字,却是最为难解。缘聚缘散缘如水,希望夫人以平常之心视之,莫要太过执着。”他这么说的时候,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眸,宽和而不染丝毫尘烟。

宛瓷一人端坐在油灯下,却是再也无心缝补,索性将棉衣放下。她拿起南宫留下的药丸,仔细端详。不过寻常大小,透着一层黑色,并没有什么奇异。

她想起方才男子淡然的声音,坦荡荡没有任何遮掩,忽然就觉得格外熟悉。自幼养于深闺的缘故,宛瓷并不能接触很多男子,后来去了神殿,更是与世隔绝一般。她蓦然一凛,想起他竟然莫非便是那日恶少口中所说太子身边最得宠的臣子南宫流墨。亦是那日护城河旁救了心儿与自己的那个男子。虽然那时自己坐在马车里,没有看到他的容貌,但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

她蓦然有些心慌起来,如此说来,那个太子要寻找的出逃的神殿弟子竟然就是自己么?只是为何?自己明明除了神殿的一面,便与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除非,是他知晓了心儿李代桃僵的秘密。

她捂紧了自己冰凉的手,指尖轻轻颤抖。

第二日傍晚,男子果然依约而来,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依然是谦和从容的看病、留药,不曾询问什么,也没有任何古怪的试探。宛瓷想,该来的总要来,但是不能连累这个镇子里的人。所以也就坦然下来,等待将要发生的事情。

谁知,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男子自那日后便真的每日都来,不早不晚,总是在小凌子离开之后。为她诊脉、开药,做些一般大夫都做的事情。学堂里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也会为宛瓷讲讲道学,劝导她解开心结。除此之外,他的眸光总是谦和而坦荡的,不带一丝阴霾和算计。日子久了,宛瓷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只是他留下的那些药丸,却是不敢服用的,只悄悄放在储物的小木盒里。许多日子积攒下来,竟也有了满满一盒。

一日午后,雪下得格外大,大地一片苍茫。远方的群山都笼罩上了一层氤氲的白雾,沉沉灭顶一般压抑下来。天空也是阴霾无比的,浑沌沌不见阳光之色。

这样的时候,怕是连官道也因为积雪而阻塞了。小凌子没办法出去,只能对着门外一望无际的飘雪出神。

宛瓷正在内屋挑灯缝补衣物,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幽暗的门扉射出来,平添几分暖意。

小凌子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很绵软的质地,朴素的花色透出些许典雅。用极细的小针一针一针缝合起来,挡住了门外呼啸而过的寒风。他剑眉微蹙,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远方镇口传来几道杂乱的脚步声,透过迷蒙的雪雾传过来,带了些沁入心底的渺茫的寒冷。片刻的功夫,仿佛整个镇子都慌乱起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犹如撒开的巨网,铺天盖地沉沉压过来。

宛瓷惊诧,只看到窗口一道黑影裹挟着寒风倏忽而过。她怔然,推门出去,却不见了小凌子的身影。

本是户户紧闭的门扉忽然开启,大家在风雪中忙乱地奔跑着,许多成年男子都带了工具雪铲,纷纷顶着风雪向镇前的官道跑去。

宛瓷不明就里,正自诧异,便看到邻家的二胖子急急忙忙跑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自己,忙不迭大声喊:“小凌子呢!去哪里了?”

宛瓷摇摇头,想说什么,被对方狠狠打断:“这臭小子是不是一个人上山了?”他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急切的愤怒,脚步微微踉跄,“不要命的兔崽子,一个人就敢往雪崩的山上跑,那山每年能活埋多少人哪!”他红着眼眶喃喃,转身便也要向山上冲。

宛瓷拉住了他,急切地想问些什么,却被他一把甩开,“不要拦着我,老子要把他从山上拉下来,否则这兔崽子一准儿能跟他娘埋一块儿!”

二胖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雪深处,宛瓷捂住狂乱跳动的心,六神无主。镇里的男子们都去了前方官道处理从山上滚下来的积雪,以免来日积雪结成冰后堵住镇子唯一的出路。空荡荡的镇子里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们,没有人能去帮他们。

宛瓷呆立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望着远方迷蒙成一片的雪山,浑身轻轻震颤。她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憎恶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甚至连开口呼救都不能,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头顶忽然荫蔽了一片温暖,飘雪游离在身体以外,不再冷彻心扉。宛瓷抬起头,看到撑着油布纸伞替她挡去飞雪的男子。

“怎么了?这么冷的天站在雪地里,当心身体熬不住。”他的话语温和依旧,带着点善意的责备。

宛瓷第一次那么庆幸能再见到这个男子,她蓦然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抖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入耳却只是牙齿打颤的瑟瑟声音。

“别急,慢慢说。”男子柔声鼓励。

她鼓足所有的力气张开唇,有星星点点的散雪落到唇上,洗出一片水润的色泽。“救......救...他...们...”她一字一字用尽全力地说,声音颤抖而不稳,带着浓重的沙哑,“他们...去...山上...”

男子一怔,醒悟过来,“他们去了雪崩的山上?你要我去救他们。”

宛瓷用力点头,神色惶急地望着他。

男子平静了下来,问:“他们朝哪个方向去的?”

顺着宛瓷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雪越发大了,落进眼底,迷蒙蒙不辨东西。

“好,我去找他们,你放心。”他说,“你先进去等着,记得烧一锅热水,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说着,将伞放到宛瓷手里,运功向着不远处苍白的雪山掠过去。

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雨雪深处,再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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