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举行完加笄礼后,卢氏见她的眼神愈发不一样。
房明珂明白这是身为阿娘操心女儿婚事的担忧,但她不着急,天大的事有房玄龄挡着,何况若要寻婚配对象,房玄龄定会先禀明耶耶,所以她非常悠闲,整日沉浸在练习名家字帖及研读书籍上。
其中她最珍惜者,是魏征字帖。
当年在书坊结识魏叔玉,他也如言将魏征字帖送至房府,本以为当日可再见他一面,孰知来者是其二弟魏叔琬,他道魏叔玉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祇好托他将字帖送来。
那时她好生失落,以为可再见他一面,但魏叔琬与她一见如故,两人虽差六岁,但聊及书法,却是如逢知音,两人像多年知交,相谈甚欢,最后还是房玄龄出面“请”魏叔琬回府,另择他日再过门拜访才打断两人逾矩谈话。
现在回想,觉得房玄龄当时的表情十分逗趣,他对自己还是有种“身份隔阂”的想法,也许心底还顾虑着她为公主之尊,不能随意与平民百姓来往,更遑论还是名男子。
她摇摇头,抹去那些胡思乱想,正欲提笔习作,外头颖儿禀报,“三娘,二郎说有事找妳,请妳到外头一下。”
房明珂疑惑不解,祇得搁笔起身掀帘而出。
“二哥。”她福身请安,房遗爱冷冷一瞥,点头答了应,她静立一旁,等着他说明来意。
房遗爱睨了她一眼,心中忖量,这三娘自从身子被御医治愈后,突然间万般宠爱集一身,不但耶娘对她另眼相待,就连大哥也对她宠爱备至。
记得三娘襁褓时他曾见过一面,婴儿的脸皆一个样,看不出完整相貌,之后便养在深闺,再未见过;而今一见,确是相貌出采,清丽擢秀。
“听说妳那里有魏征字帖。”房遗爱肯定抛语,这事他早打听详细,那门房小柳一次醉酒后跟他的侍从丁满说露此事,他才知魏府赠了幅字帖予房三娘。
房明珂面露讶色,此事应祇有房玄龄及少数接触过的奴仆知情,房遗爱打哪得知真令人疑惑。
她笑了笑,答:“三娘确实拥有魏征字帖。”见房遗爱顿露喜色,她不明所以,等着他先开口。
房遗爱手指轻搔搔鼻翼,毫不客气直言要求,“那妳将其赠予二哥,就当是妳敬爱兄长的表示罢。”
房明珂随身奴婢颖儿听了咋舌,这二郎真不客气,脸皮厚如城墙,索讨字帖当去吃酒付账般稀松平常,真是不害臊。
房明珂心中冷笑,敢情房遗爱当她专营字帖生意,拈来即有?再扯敬爱兄长更是令人无语,就算要相赠,她宁愿赠予房遗直或房遗则,赠予他?她还怕那字帖活不过这月,下月祇剩残骸可供后人凭吊。
见她沉默不语,房遗爱有些不耐烦,语带讥诮,“三娘莫非不肯给为兄?”
房明珂甜甜一笑,“三娘不能给。”房遗爱脑羞成怒,怒掷斥语:“妳说什么!”
“二哥,魏征字帖是我不易得之,断不能平白赠你。”见房遗爱脸色乍变,她抢其先行开口:“不过,较之魏征字帖,三娘另有一物,更加珍贵。”
房遗爱稍缓怒意,不悦轻哂,“还有何物会比魏征字帖更珍稀?”
房明珂不急不忙,轻轻掷语:“陛下字帖,这算不算上珍宝?”
房遗爱闻之又惊又喜,他急追问:“妳所言可是陛下字帖飞白书?”
“正是。”她随即唉唉一叹,自怜喃喃:“我本来还想将陛下字帖赠予二哥,但二哥似乎对魏征字帖更有兴趣……”
“不不不,妹妹视魏征字帖若珍宝,二哥怎好夺人所爱?陛下字帖就很好,二哥喜欢,很喜欢。”房遗爱改口软语讨好,本欲索讨魏征字帖,孰料竟出乎意外,尚有更加稀罕的陛下字帖,说什么也要得到手!
“妹妹。”他放低身段笑嘻嘻地低声讨好,“以往呢,我跟妹妹之间或有误会,妹妹可别往心底去,二哥同妳闹着玩的,妳就原谅二哥吧。”
房明珂祇觉可笑,房遗爱现在才知巴结逢迎她,也罢,她不想同他计较,以免降低自己格调。
她掩口轻笑,嗓音柔似暖风,“二哥,三娘知道你疼我,以前那些事定是二哥被旁人唆使挑弄,三娘不在意的,你别自责了。”
一番话听似软绵在理,却是暗指他识人不清,才会处处针对她找碴。
房遗爱心中气恼,但有求于她,祇得再赔不是,“是是是,都是二哥不好,妹妹你肯原谅二哥真是太好了。”
“二哥,三娘岂是心胸狭窄之人,陛下字帖我待会便差人给你送去,你有事忙去吧,妹妹定会办妥不必担心。”她笑吟吟保证,房遗爱就算再猴急也不能发怒撒泼,他祇能讪讪一应:“那就劳烦妹妹了,二哥有事先走了。”他带着随身侍从败兴而去,空手而归。
颖儿见二人走远,这才敢放声询问“三娘,妳为什么要把陛下字帖赠予二郎?多可惜呀,陛下字帖远比魏征字帖珍贵多了,这样岂不白白便宜了二郎?”
房明珂双瞳晶亮,盈盈含笑望她,“无妨,想要守住心爱之物,必须有所取舍,何况……陛下字帖也非白给,日后他定要付出相等代价偿还。”当日从宫里出来,耶耶命人装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予她当未来嫁妆及日常支用,其中一小箱里头装的便是耶耶书写的飞白字帖,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
房遗爱此番倨傲态度显然是欺负她年纪轻,唉,若是真正三娘在世,怕也是受欺负的份。
“罢了,与小人较真祇会让人更加气恼,妳待会便将陛下字帖送去二郎房吧。”她摆摆手,见颖儿还是一脸气愤,她刮了她一记鼻子,没好气道:“妳呀,跟了我这么些年,也该长些见识了,不要什么都与人强碰,示弱有时是个利器,反倒有利。”
“颖儿知道了。”她吐吐舌,三娘的话一向很有道理,听她的话学习定能受益。
房明珂回房的路上,不禁又忆起皇宫的一切。
即使已为布衣这么多年,她仍想念耶耶及九哥。
梦里,相思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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