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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尽是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胸膛起伏得厉害。

我伏在他胸膛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突然间,却没了他的声息。我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他紧闭着眼眸,嘴角晕出一抹血色。

心痛的感觉一点点袭来,我由最初的低声抽泣逐渐变成嚎啕大哭。哭得那般肝肠寸断,惊天动地。以至于睡梦中的刘彘缓缓睁开眼睛,微微蹙眉唤我:“阿娇?”

我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瞳眸,依旧哭得泪眼婆娑“你不是死了吗?你莫不是回光返照?”阿蛮和我说过,人死之前突然弹起来,那叫回光返照。

他的脸抽了一下,眉皱得更紧了。我以为他是哀伤自己就要死了,心里头更难过了。于是啪嗒着手丫子扑到他身上,哭得更厉害了,眼泪若开了闸的洪水似的:“阿青,你不要死……你死了……就没人陪你玩了……你死了就没人看你舞剑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他的眉头紧锁。“谁跟你说我死了?”

我抽噎得厉害,一边把鼻涕眼泪蹭他衣裳上,一边泪眼朦胧地指着他右胸膛断断续续道:“可我一醒来,就听不见你声息了…”

他先看了看我蹭在他素衫上的鼻涕,又看了看我挂在鼻尖上的鼻涕,最后看了看我指着的地方,抽搐着嘴角道:“那是右胸膛,心脉是在胸膛左旁的,你在右胸膛听,自然是听不着心脉了。”

我听了他这话,当下哭得更伤心了。他顿时无措起来,张着唇半天却说不出安慰的话语。最后慌乱地擦去我的眼泪,皱着眉柔声道:“再哭就更丑了……”

那时候,我是那般伤心,以至于我没注意到他说的是更丑,而不是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纠结丑与更丑的区别,我足足怄了他两天的闷气。

显然的是,他这套对我并不管用。因为我只在安生了半饷之后,便又一边继续往他身上蹭鼻涕,一边伤心欲绝地哭诉道:“你的心脉怎么长在左旁啊!”

刘彘的嘴角又抽了一下。

还有一回,他执了笔在纸上画龙,所添之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我在一旁耷拉着脑袋趴在书台上。一边念着阿青,一边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填满了一张张白纸。

他偶尔会抬起头来看我,不过片刻便又低下头去添抹他的画作。

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盈盈的眼眸。阳光透过窗台洒在他俊秀的眉眼上,晕出温温的暖意。他的眼角微微上扬,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瞳眸里透着温温的暖意。

我呆呆地看他,张着唇道:“阿青,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看了我一眼,眼眸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沉默着低下头去涂抹他的画作。

我却不择不饶起来,停下手中的笔,歪着脑袋看他。

“阿青,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原来你也会笑啊!”

“阿青,你为什么总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阿青,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平时为什么不笑?”

他依旧低头作画。我低头看了看他画的“蛇”,托着腮帮盈盈笑道:“阿青,你画的蛇真好看!”

他执笔的手抖了一下。

我指着他刚画的四只脚,一惊一乍道:“阿青,你的蛇怎么有四条腿的!这莫不是画蛇添足么?”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这是龙~”

我嘟喃着唇,歪着脑袋瓜子看了半饷,自言自语:“这,怎么看怎么像蛇一点都不像龙,龙哪有四只脚丫子的!只有小猪才有四只脚丫子的!”

还记得五岁那年,我和刘荣溜出宫去,他被猪场的小猪踢中了心窝。所以我尤其记得小猪有四个脚丫子。

他的嘴角又抽了一下。

我歪着脑袋看他为他那条“蛇”添上眼睛,他作画的神情煞是认真,眼睫毛也不眨一下。

“阿青,我给你讲阿蛮给我讲的故事,好不?”

他也不回我,我便晃着脑袋瓜子自顾自地兴高采烈地讲起来:“从前,有一个采花贼叫摧花辣手,嗯,他兴趣爱好呢,就是采遍天下间的花,”我歪着脑袋想了半饷:“嗯,后来呢,他看中了街尾的翠花,”

“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潜入了翠花的房里,嗯,那时候呢,翠花在睡觉,采花贼淫笑说,你若不陪我出去,我就告诉你阿娘你偷看我洗澡…”

他微微蹙眉,嘴角抽了一下。

“哦,错了,错了,不是,不是。采花贼是说,把你衣服脱了,不然爷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_←这故事也太凶残了些。)

他执笔的手抖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见他在听,遂眉飞色舞讲述起来,情到之处,声音高昂:“嗯,然后翠花很怕,就对采花贼说,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给你,乖乖躺在床上,采花贼一听,大喜,遂一把扑上去。嗯。”

“没想到翠花突然淫笑说,哈哈,姑奶奶我今天总算逮着你了,没想到你竟乖乖送上门,采花贼大惊,想要逃走,抬头一看翠花撕下了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惊世骇俗的脸,据说连东施见了,也自叹不如。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翠花已经扑上去…”

啪的一声,刘彘手中的笔掉在纸上,墨慢慢在纸上晕开,渐渐晕成一朵花,湿了龙的眼睛。

我托着腮帮子,眨巴着眼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

他看着我,神色并不好看,嘴角抽搐着。

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嘴角:“你抽筋啦?”

他的嘴角抽得更欢了。

自从他受伤静养后,我发现他除了蹙眉这一爱好外,还增添了抽嘴角这一爱好。比方说,我拿小白鼠放在他枕边和他作伴,他也抽一抽嘴角。我给他讲阿蛮给我讲的大家小姐夜会采花贼的荤段子时,他也抽一抽嘴角。

那时候,静养的日也总是过得分外的快。他伤好之后,我们都绝口不提那日的事,我依旧每日都趴在石上叼了狗尾巴草看他舞剑,他对我的态度也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自刘彘受伤之后,景帝舅舅对王美人和刘彘的态度却有了很明显的不同。很多时候,我去探望刘彘的时候,也总能看见洗梧宫里堆着景帝舅舅派人送来的东西。诸如什么金疮药,珠宝,衣裳等等。

而刘荣自那日寻过我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那日,他站在洗晤宫前的梧槐树下,细细碎碎的阳光洒在他落寞的眉眼上,他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唤我。

轻轻一句阿娇,却仿佛暗藏了所有的哀伤和心事。

我冷哼一声,忿忿地甩开他的手,气愤道,若不是你,阿青怎会受伤?

他愣了半饷,垂下眼眸,细碎的阳光打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仿佛连空气也在颤抖着。他嗫喏着唇说,阿娇,不是我……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哀伤,有破碎的泪水在他眸中盘旋,却久久没有落下。印象中那个永远只会跟在我身后,憨笑着唤我阿娇的刘荣何时也学会了哀伤?

我心中一紧,却仍生气道,不是你,还是不是你胞弟?刘荣,我告诉你,你若再敢伤他半分,我陈阿娇定与你势不两立!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

转身离去的瞬间,是他落寞的身影定格在了梧槐树下。有簌簌的落叶在空中旋转着,最后飘落在他的肩上,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我读不懂的哀伤。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久到命运逐渐把我们各自推向绝望的轮盘之上。我常常在想,假如那时我能好好听你说一句话,假如那时我不是残忍到只剩冷眼碎语,假如那时我不是愤然地转身离去,那我们的遗憾会不会少一点?

假如那时你从没遇见我,也从没爱上我,亦或是爱我比爱自己少一点,那我们的悲伤会不会少一点?

假如那时我爱上的是你,而不是他,那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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