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小萌物在秋千架上晃来晃去,正思量着要找个什么样的机会与她冰释前嫌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响起——
“哎哟,这就是三公子带回来的丫头吧?”
这个所谓的三公子,应该说的就是林云双了。吴小桂一愣,松开手,就看见一个有五六分容貌,脸上扑着一层厚厚的粉的妇人朝这边走来。
这个女人,论外貌的话还不错,鹅蛋脸,柳叶眉,身量苗条,腰肢纤细,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裙摆飞扬,风情毕现,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怎么庄重,竟和她在倚翠阁里日日相处的许多姐妹差不多。而且,等走得近了,她发现这个妇人的双眼呈些微的三角形,眼白过多,因而也稍稍将眼睛眯了眯,但那一双眼中散发出来的精光却豪不加以掩饰。不掩饰也就罢了,这一抹亮光之中又带着几分浑浊,叫人看见心里就不怎么舒服。
“你来干什么?”
见到她出现,秋千上的小萌物也小脸一变,连忙招呼着吴小桂将秋千停下。
“哎哟,六小姐别生气啊!婢妾不过是来院子里走走散散心,不想就撞见了小姐。见这个丫头眼生,便知道是三公子带回来,还宁愿被老太爷打死也非要留在府里的那个,不知是也不是?”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悦,妇人更往这边靠了过来,一双眼直盯着吴小桂上下打量。
听她幸灾乐祸的口吻,吴小桂莫名的也对她十分不喜,连忙就走到小萌物身边。“她是谁?”
“哎哟,你还不知道吗?呵呵,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才来嘛!我姓薛,是二爷房里的。”闻言,妇人连忙又扬起声音高声道。
啊,原来是她!
吴小桂想起来了,赶紧也挤出笑脸:“原来是薛姨娘,久仰久仰。”
薛姨娘,林家二老爷的妾侍,林家二房后代的母亲,三等丫鬟出身,与原配不能同日而语。现在,这区别已经在两个人的言行举止上表现得很明白了。
听到她的话,妇人的笑意顿住了。
本来仗着这丫头刚进府,对这里的人物规矩都不大熟悉,便故意拿话诱导她,想赚她叫上几声便宜夫人来听听以满足她的虚荣心的,不想吴小桂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一开口就直击她内心深处最最脆弱的一块地方,让她的脸色都白了白。
“哼,和她说什么?我们走!”在吴小桂的身边,小萌物的小脸早板起,一把抓上她的手就拽着她要走。
果然,诚如林云双所说,这位薛姨娘在这个府里很不受待见。身为嫡出的小姐,小萌物自然也是从小受到教育说不能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的。
“是。”心里也早对这个女人升起了几分反感,吴小桂乐得尊从她的意见,便连忙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哎哟,你们这是要去哪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但是,她们想走,还偏有人不肯放行。薛姨娘尖声叫着就过来拦下她们的路了。
小萌物一见,登时气得小脸又鼓了起来,却将小脖子一扭,不愿和这个女人说话。
吴小桂连忙将她抱起,转身打算再找条路走。
这等行径又刺痛了薛姨娘脆弱的心灵。怒极之时,她反笑了起来,便又扬起尖尖的嗓音道:“哎哟,我说,你也别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横竖过不了多久,你也就是和我一样的人了,现在又装什么高贵?”
这话明明白白的就在说吴小桂进府就是来勾搭林云双的。虽然知道这些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明明白白的听到一个人说出来,而且还是个这么不堪的人,吴小桂的心里很是不爽,忍不住就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薛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这个府里正正经经的奴婢,何时成了和你一样的人了?”
“哎哟,虽然现在不是,可你迟早会是啊!而且,看三公子对你这么庇护的态度,只怕过不了几个月,他就能给你开脸正名了呢!”满脸甜腻的笑,薛姨娘甩着帕子笑嘻嘻的道。
吴小桂听了,也不禁冷笑。“薛姨娘,您老人家自己不尊重,不要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也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存着一样的心思,今天这话,你随便说说也就算了,以后可千万别再说。我还等着两年后出去了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呢!”
薛姨娘一愣,随即又笑了。“哼,你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一个从勾栏院里出来的丫头,能有什么好前程?能攀上我们三公子,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可不比在外面随便嫁个人强?”
“勾栏院里出来的怎么了?”
昨天已经被人拿她的出身说了那么多遍了,现在又听,吴小桂也禁不住恼了。“我是在勾栏院里长大的没错,可我又不是里边卖笑的姐儿,我清清白白做人,用自己的力气换饭吃,可比你这种躺在床上双腿一张要饭吃的人强多了!”
“你!”
她的话也说得太直白了些,薛姨娘脸色一白,身子摇晃几下,却笑得更得意了。“你就昧着良心说话吧!打量我不知道你这种人什么心态吗?”
“你自己不肯吃苦,就想找着颗大树靠着好享福,可别以为我也和你一个样,我可从没打算过要去爬床!”闻言,吴小桂又禁不住的冷笑,“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大家都遵守了,偏偏你寻着个机会就爬上了二老爷的床。大家不说,不代表不在心里轻蔑着你。你现在来找我,可不就是想找个同类吗?可是不好意思,您这可就错了主意了,我从没打算过做人家的妾,卖了自己的儿女换取荣华富贵,这种荣华富贵我也不稀罕!”
“你!”又是好一通鄙夷,薛姨娘的脸色分外难看。“好你个丫头,才进来几天,就敢对我口出狂言?好歹我还是半个主子呢!你这叫不敬长上,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真个举起胳膊就要来教训她。
“啊,小心!”见状,小萌物身体一缩,直觉的就扭开头去不敢看。
吴小桂则是轻轻一笑,伸手一捉,便将薛姨娘的胳膊给抓住了。
“你!”手腕上立即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痛楚,薛姨娘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
吴小桂嘴角一扯,又凉凉道:“薛姨娘,您可别因为我是新来的就故意欺负我。我虽然现在身份比不上你,但你又能比我高贵上多少?打我?你也配!”说完,随便一推,便将她给推倒在地。
“你……哇!”
倒地之后三秒钟,薛姨娘忽然便嘴巴一咧,高声叫了起来——
“来人啊!下头的丫头打人了啊!我不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