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跟斯文人在一起相处惯了,大家再怎么厌烦她也不会动手,薛姨娘这一倒下,便觉倒下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心,她的形象,因此,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便打定主意要给自己讨还个公道。不然,至少也要让这个丫头尝尝她的厉害。不然人才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因而,一开始叫唤,她便憋足了气,将嗓音拖得一波三折,一折更比一折高,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丫鬟小厮过来。
再加上一哭二闹的本事,没多久,吴小桂和小萌物就被人羁押着送到了林府二夫人的跟前。
这位二夫人,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原阳张氏,父亲乃当朝二品大员,与林家老太爷同朝为官多年,两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看她端端正正坐在上位、一脸沉静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个受过严格深闺教育的。只是,即便是沉着脸,抿着唇,她的眉眼也十分好看,那眼睫低垂的模样,仿佛在静静沉思,俨然一幅美丽的静态画。只可惜,这么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在死命生了三个女儿后,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却叫个陪嫁钻了空子。而现在,这个陪嫁还在下面大哭大闹,让她细致的眉心轻轻皱起,眼中闪过一抹不耐。
“二夫人,三夫人来了!”
此时,又见帘子掀开,守在门外的一个丫鬟小声道。
“请她们进来。”
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二夫人连忙抬头道。
立即,一阵环佩叮当之后,与她们才分别不多久的三夫人过来了。
“娘!”
见到她,最兴奋的自然是小萌物。她连忙就脱离了吴小桂的掌控,一头冲过去拉上三夫人的手。
见到女儿安然无恙,三夫人也松了口气。再抬头看向二夫人,她挤出一抹笑:“二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院里的丫头给你惹麻烦了。”
二夫人闻言,还没什么动静,薛姨娘已经又哭闹了起来——
“呜呜啊,我不活了!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个小丫头打,今天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我不活了!呜呜呜,我不活了!”
一个劲的叫着不活了不活了,人却只坐在地上干嚎,一点行动的意愿都没有。
吴小桂耸肩,无言以对。
不过,听了这些,三夫人的脸色也早阴沉下来。其实早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大略听人提起过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当着二夫人等的面,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连忙就厉声喝道:“小桂你跪下!”
凭什么?吴小桂很想反问,明明做错事的又不是她。但是,身在深宅大院之中,她还有点身为奴婢的自知,只顿了一顿,就听话的跪下了。
“娘。”见状,小萌物突然拉了拉三夫人。
三夫人便低头。“惠姐儿,怎么了?”
“这件事,都是薛姨娘惹出来的,不关她的事。”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小萌物小声道。
只是,这只是个小孩子,她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但就这么小一间屋子,附近的人们还是将她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变,薛姨娘在一顿之后,又开始呼天抢地,那嗓音几乎要将头顶的房瓦给揭穿。
三夫人马上也脸色一变,赶紧就对二夫人福一福身:“二姐,对不起,是我手下的人做错了事,她要怎么罚她,我没有意见!”
二夫人听了,却是一脸为难。“这个……,三妹,她欺负到的是薛姨娘,我其实也没看到……”
“呜呜呜……”听她的意思,竟像是要轻饶了那个丫头,薛姨娘连忙就抬起一张遍布着泪痕的脸,“三夫人,请三夫人为婢妾做主啊!这丫头,她不敬长上就不说了,她居然……居然还……还口口声声对我说,叫我现在别小瞧了她,赶明儿,她必定能爬得比我高,所以不屑与我交好!”
混蛋!她血口喷人!
闻听此言,吴小桂狠狠一愣,随即一丛怒火在心底生成,几乎将她的身体燃遍。
三夫人脸色也变一变,看着她的目光凌厉了许多。
而薛姨娘,再说出这话之后,她的嘴角往上一挑,分明就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好啊!这个女人,拉拢不了她,就干脆落井下石,她等着看她被骂、然后被赶出去是不是?她还偏不让她如愿!
一抬头,吴小桂大声道:“夫人,奴婢从来没有勾搭公子的意思!”
听到这话,三夫人又一愣。
再深吸口气,吴小桂朗声道:“夫人该知道,奴婢已经与公子相识两年了。过去两年,奴婢与公子朝夕相处,若是要发生什么,那就早该发生了。只是,公子是大家出身,谨守本分,从不敢僭越,奴婢虽然没读什么书,但也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再说了,公子什么身份,奴婢什么身份,奴婢心里记得一清二楚,既然以前没想过要勾引公子,那么现在,奴婢更不会存这样的心思。”
此言一出,二夫人和三夫人又脸色变了变,一个满脸惊异,一个却面色缓和不少。
而听到这话,薛姨娘也陡然一惊——原本是想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她头上,男女之事,料想她也无从辩驳,可谁知道,她直接就开口直奔主题,将自己的退路都给掐断了!
“你……你胡说!”脑筋一转,她连忙爬起来大叫,“当时当着我的面怎么说的,你怎么不敢对夫人说了?现在又这么假惺惺的干什么?”
“姨娘,我当着你的面说了什么,你当是心知肚明才是。如果我真说了那些话,我就天打五雷轰,如果没有,就你被天打五雷轰,你看如何?”轻轻一笑,吴小桂淡然应对。
薛姨娘一怔。“你……你少和我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你对三公子没念想?好啊,那你就对天发誓,不然,你就天打五雷轰,坠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
“发誓?”吴小桂突然想笑。就为了这种事情?
“怎么,不敢?”以为她退缩了,薛姨娘又是一脸得意。看吧,也就嘴巴上说说而已,其实心里,她又能比她高贵到哪里去?
“好啊!”岂料,吴小桂随即又一笑,爽快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