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答应了？”
这下，薛姨娘的心里更慌张了。
吴小桂看一眼她。“有何不可？我行得正坐得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更不怕说瞎话被天谴。”顿一顿，又默默加上一句，“可不像有些人。”
薛姨娘登时脸儿又白了白。想说点什么反击回去，却思来想去，找不到词。
而就在说完这话之后，吴小桂便挺起腰杆，右手高举过头，抬头仰望头顶的瓦片，朗声一字一字道：“信女吴小桂，在此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对林府三公子林云双无贪念，用心侍奉公子，两年期满，自觅他处，终此一生，不为人妾。若食言，信女不得好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一字一句，字正腔圆，仿佛珠玉坠落银盘，铿锵有力，清脆的声响印在在场诸人心头，让所有人都不禁凛容。
现在的气氛也不觉严肃起来，竟连一丝呼吸也听不到。大家纷纷看着这个肃然立誓的丫头，心里头竟感觉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不由的要对她侧目。
说完了，吴小桂转而看向薛姨娘，轻轻一笑：“我发誓了，不知道姨娘你敢不敢也对天发誓呢？”
“发……发什么誓？”薛姨娘瑟缩一下。
吴小桂嘴角一挑。“你知道的。”
“我……我才不知道呢！”她轻轻的笑着，眼神轻柔，说话也轻声细语，仿佛怕吓着了她似的。但是，就是因为她表现得太过柔顺，与她之前潇洒决绝的姿态相去甚远，薛姨娘心里才更为恐惧，忙不迭爬起身来，“小丫头，这次算你厉害，我斗不过你，下次你要再敢撞到我身上，看我怎么收拾你！”接下来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但因为她跑得太快，大家并没有听清。
也或许是因为吴小桂的誓言太过振聋发聩，大家的心还停留在之前，不想就让原告溜走了。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只剩下他们一群人面面相觑。
有了她的这番话之后，三夫人眉心里凝着的一抹忧愁已然消失，赶紧便又对二夫人挤出一抹笑：“这个……二姐，无论如何，今天是我们院里的丫头不对。她顶撞了薛姨娘，这就是个错。我看，就让人打她十板子，然后关她半个月让她好好闭门思过，也好好学学咱们府上的规矩吧！”
“三妹这个主意甚好，就这样吧！”原本直挺挺的脊背突地一软，二夫人坚韧的形象不知何时崩塌不少。此时的她，脸上竟笼着一抹淡淡的清愁，说话的时候也有气无力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夫人连忙点头，“二姐，我们院子里的丫头做错了事，我绝不偏袒。现在，就让人当着你的面打了她，然后我再将她带回去，你看可好？”
“随你吧！”摆摆手，二夫人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她不发表意见，三夫人便当她允了，连忙就对跟着自己过来的丫头使个眼色，便有两个丫头过来拖拽吴小桂。
早在薛姨娘开始闹的时候，吴小桂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免不了要被罚了。现在听到要被打十板子，还要关禁闭，她反倒松了口气似的，觉得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便又撑起上半身，对二夫人磕个头：“多谢二夫人大人大量。”
闻言，二夫人抬眼看看她，那眼神竟是分外复杂，似是怜悯，似是哀怨，又似是追悔，如此种种，交织在一起，让她也分辨不清。
不过，大家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根本不熟，又尊卑有别，两个人只是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吴小桂就被人给拖出去了。
那十板子，说句实在话，打得并不是很重。或许跟她真的揍了薛姨娘，给大家伙都出了一口气的缘故吧，下手的两个丫鬟没有用多大的力，因而当十板子打完之后，她还能站起身来，回房去对二夫人谢恩，然后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回到林云双的秋霞院。
林云双是早回来了。见到她被人搀扶着回来，也仅是眉梢一挑，就叫人把她给扶回房里去休息。
不过，回去趴着没多久，她的房门就被人退开了，来的是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她记得是叫白芷的。
“这是夫人赏你的几套衣服，你的这身衣服太寒碜了，穿了给人看见是丢我们林家的脸，夫人便寻了几套我们新作的给你送来，你将就着穿吧！还有几盒胭脂水粉，几只银钗，也都是夫人赏下的。还有，这里是一盒金疮药，也是夫人压箱底的东西，一般只有公子被老爷打了才会拿出来用，这次给你送来，够给你面子了。”一一将东西在她跟前摆开，白芷的嘴巴一张一合，机械的吐出一句一句话。
眼看着这么多东西将她房间里的桌面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吴小桂其实很想说一句：“东西放下你就走吧！不用废话了。”
不过，把话憋在心里许久，她还是忍着让这位姑娘继续说。好不容易，等她絮絮叨叨说完了，白芷再看她一眼，嘴角一挑：“夫人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夫人的话她没听到多少，前前后后，倒是她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吴小桂撇撇嘴。“听明白了。”
“那好，东西送到，我走了。”再点头，白芷说话算话，转身就走。那满眼的嫌恶也一直没有瞒过她。
不过，等走到门口之际，她一手扶着门框，又回头看一看，轻轻一哂：“夫人大度，不计较你之前口无遮拦。不过，不想再挨打的话，以后最好少说话多做事。而且……”再笑一笑，“说过的话，千万记得做到，老天爷就在头顶上看着你呢！”
完了才真个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门口，还站着两个人。等她一出去，那两个人就连忙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分外亲热。这两人，除了三夫人送过来的白梅白兰还有谁？
吴小桂轻叹口气，目光从跟前一众赏赐品上一一扫过，嘴角一扯，忍不住也逸出一声轻叱。
三夫人还真是低瞧了她了。想敲打她，说话委婉点不行吗？这么直白，让她的心里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