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道:“哪有父亲说自己女儿的,再说便没酒了。”大夫紧道:“不说了,贵客到了,酒自要有的。”辛紫筝道:“小生不胜酒力,恐酒后失言,自不敢饮。”冰女这时端一份莲子羹上来,道:“水莲花,半枝莲,金花照水莲。”辛紫筝心道:怎么处处不离对,看到桌子上有盘剥去红衣的炒花生米,于是对道:“珍珠母,一粒珠,玉碗捧珍珠。”大夫与冰女同惊,须知,此对甚难前后呼应,然辛紫筝略加思索便对的如此工整,实在难得。大夫端起酒杯道:“辛公子,不知今年年龄多少,是否婚配?”辛紫筝看了冰女一眼,即回道:“小生年有十九,春末生人,尚未婚配,不知老先生何意?”大夫笑道:“只随便一问,只是有些巧。”
辛紫筝道:“哪里巧?”
大夫似无意说道:“巧的是冰女亦是十九,冬初生人,亦未婚配,乃附近有名才女。”
冰女羞道:“父亲再说,酒没有了。”说着侧目看了辛子筝一眼。
冰女继续道:“我可不嫁那些绣花枕头。有的功名,自会考虑。”
辛紫筝心道:是不是绣花枕头过些时日自知,于是道:“小生明白,此亦是小生本意,没的功名,不考虑成婚之事。”大夫见自己在这里,二人说不得话,便紧吃几口道:“辛公子慢用,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对冰女使个眼色便去了前院。
一个才子青俊,一个才女豆蔻。二人畅聊至黄昏,相见恨晚,彼此爱慕。辛紫筝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对冰女道:“这玉佩乃家传宝物,母亲叮嘱,配此玉者儿媳也。”冰女羞涩的接过,乃一块老坑冰种翡翠,细腻水润,光鉴照人。冰女道:“辛兄稍等。”说完回头去了闺房,不时,手捧一只盒子,走到辛紫筝面前道:“此乃传世夜明珠,夜泛紫色··”
“有道是女大不可留,连家传宝贝也要走了。”这时大夫走了过来,大声道:“夜明珠须跟冰女一起走的,辛公子须考虑再三!”
辛辛子筝正色道:“老先生放心,小生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望成全。”说完对大夫深鞠一躬。
“哈哈,郎才女貌,辛公子且放心,老夫阅人无数,自不会走眼。”说完自顾走去前院。
辛紫筝道:“冰种玉髓配冰女。”
冰女回道:“紫光明珠赠紫筝。”
辛紫筝道:“冰女,此去须好些时日放能回转。”
冰女道:“今日一会,天涯海角,望此心长留。”说完出了一对:此去无论生地熟地,远志莫怕路千里。
辛紫筝道:“吾心永驻,天地为证,且待荣旋回乡。”说完应冰女一对:将来但闻藿香木香,桂圆时节早当归。
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车水马龙、摩肩接踵,举目则红墙绿瓦,绣户珠帘,街边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三人无心观揽,直往‘状元楼’而去。刚进门即听小二道:“三位好运气,只剩得一间上房,三人正合适,楼上请。”三人互视一笑,一个字‘巧’。此逢秋考,全国各地考子蜂拥而至,住‘状元楼’亦是博个好彩头。三人上的客房,里面干净舒适,隔窗可见街上交臂不辨之男女,川流不息之车马,鳞次栉比之茶坊酒肆,妖艳弄春之青楼怡院。三人连走几日,洗洗便歇。一早,赵士程道:“距开考还有几日,何不出去游山看水。秋天的美成熟、理智;不像春天的羞涩、妩媚;亦不像夏天的袒露、火热’;亦不像冬天的内向、含蓄。
三人慢慢走到城郊:遍野的枫香和麻栎等秋色树种或黄或红,使整个城郊犹如披上了五彩嫁衣,光彩夺目,点缀了粉墙黛瓦、飞檐翘角,薄薄的雾气笼罩在树上,远处的农家小屋若隐若现,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树下村童嬉闹,塘边农妇洗衣。秋天就是这么随意地散落在每一处净土。
虽已深秋,来游玩者仍络绎不绝,辛紫筝道:”前面有一凉亭,去那里休息一下,来至亭内,却已有人先到一步,这人衣衫褴褛,露出嶙峋之瘪胸犹似百叶窗,蓬头历齿,面无光华,嘴唇干裂,手指粗糙,失意颓丧,穷愁潦倒,瘦腿堪比鹭鸶。只剩双眼炯炯有神,见来了三人,忙凑近道:“吾乃卖字为生的落魄秀才,为三位公子写几个字吧。”
辛子筝道:“字不用写,有原来书写完的没有。”此人道:“那到没有,只留有二首小诗。”
辛紫筝道:“可否拜读。”此人道:“自然可以。”说着随口读了几句:谁解灰草同欢契,叶落柳稀红尘远,孑影寥寥妄相陪,黄粱空梦对愁眠,残灯半盏心憔悴,淡泊明志空渡年,花飞花谢香不随,花开花落几时天。陆游心想,自由之风甚浓,诗里犹显无奈之意,亦非平庸之辈。便道:“这位兄台哪里人氏,为何这般落魄?”
此人道:“吾乃吉州吉水(今江西)人,名杨万里,年二一,因上次科考抒笔直言坚持抗金,得罪了秦桧,原名次前茅却被除名,无颜回家,便四处流落,靠卖字为生。”说完泪洗双颊,泣不成声。
(杨万里:1127年—1206年:1154年进士,授赣州司户参军,迁广东提点刑狱。1184年召为吏部员外郎。与尤袤、范成大、陆游合称南宋“中兴四大诗人”。)
陆游听的此言,赶紧施礼道:“早闻杨兄大名,只无缘相见,今日相见,陆游三生有幸。”
“什麽,这位仁兄是陆游?越州才子?”杨万里惊道:
陆游道:“杨兄赋诗作词不拘一格,自由来去,小弟自愧不如。”又道:“我们一同去临安城里居住,勿要在此受罪。”
杨万里惭愧道:“不怕陆兄笑话,实囊中羞涩,不得已。”
陆游慷慨道:“你我兄弟,说些什麽。”
杨万里无奈道:“即便随你去,今年参考省试亦来不及,吾还是做白鹤云游,逍遥自在。”陆游见劝不动,遂道:“杨兄来年定要参加科考,方能得志。”说完从袖子里取出银两对杨万里道:“小弟出来未带许多,予你十两,权作充饥只用,万勿推脱。”杨万里深鞠一躬道:“陆兄之助,没齿难忘。”说罢双手接过。
天近酉时卯时未到,三人便起床,慎着白衣,挽发梳洗,检查笔墨砚台,一切收拾妥当,陆游对辛紫筝与赵士程鼓气道:“同志三四人,辩论略相当,落笔辄千言,气欲吞明场(陆游)。”二位笑道:“有此气魄定获名次。”说着收拾参考必带之物与其他考子来到贡院外,等候点名。
近秋末,晨气寒。然参考士子热血沸腾,激动盈怀,摩拳擦掌,皆期榜上有名,登宫进科,不负寒窗之苦。
须臾,贡院大门打开,主考官开启本年科考仪式,在敬神台摆上供品,排列有序,虔诚焚香,瞬时青烟袅袅升起,一柱入天,久不散去。
监考在敬神台前一揖到地,脸色凝重、拱手朝天,大声道:“游走之冤魂孤鬼,若与场中士子有仇有恩,皇帝钦此尔等,有恩报恩,有怨抱怨,封门在即,立刻登场。”另一监考往天空四个方位撒扬纸钱,嘴里亦念念词。两廊侧大号手鼓着腮、托着长长的号管把号角吹出的声音,低沉而遥远,甚是隆重威严。
两位监考官衣冠朝服,正襟危坐在殿下入口处,正色道:“各州府县考子入场须知:士子须着拆缝衣服,单层鞋袜,皮衣不得有面,毡毯不得有里,禁带木柜木盒、双层板凳、装棉被褥。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须镂空,蜡台须空心通底。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低吟朗诵。以上诸项有违者逐出殿外,三年不予再考。”
说完开始依次叫考生的名字,考生陆续接受验身,数百之学子,依序走进考场。待考生悉数进入,封门时辰亦到,点号炮六响,封条封门。
陆游心定神闲的经过验身,走到写有自己名字的考舍内,研墨,铺纸,一切井然有序。准备完毕看今年第一场的命题。从容的提笔作答。
总考三场,第一场试卷测题为:解经;第二场为:史论;第三场为:诗赋。每场三日皆有钦命的主考官监场,来回走动巡视,谨防作弊,甚是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