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连空气里都浮动着战火的味道。
大概半个月过后,废黜皇后的消息,连带着圣武京都那场诡异的大雪事件,在整个边塞乃至军营里都穿得沸沸扬扬。
一听到传闻,戚玉帛半是欢恼怒半是欢喜,顾不得难看丑陋的走路姿态,一瘸一拐的奔向了闾丘歌半所在的帐篷。
伤口结了疤,歌半将身上缠裹的白布撤掉,整个人顿时清爽不少,唯独那张被妖血腐蚀的脸,依旧掩在布匹下面,不得让人窥见。
“他,他怎么能这样?!”戚玉帛汗涔涔的掀开帘子入内,看见盘膝打坐的歌半,眼前一亮,赶紧扭着受伤的臀部,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激动得有些口齿不伶俐的道:“是,是,是你吗?”戚玉帛定定望向那布匹遮面的女子,感觉一颗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膛。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戚副将,是你救了我?”歌半没张口,只用腹语询问。她自然是记得这纨绔世子,然,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遇见故人,实在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更何况,堂堂一国之后,虽然已经是不在其位,本该居于深宫大院,而今却浑身是伤的沦落此处,这么不合常理的一出,若是传了出去,不定会给夏侯戰招来什么麻烦。
夏侯戰?闾丘歌半睫羽动了动,也不知他现在的处境是好是坏。
“我的东西呢?”歌半不想戚玉帛听出她原本的声音,依旧用腹语询问,有意带了些许戒备,仿佛完全在询问一个陌生之人。
“你不是她?”心好似陡然掉进了冰窖,戚玉帛直直望进歌半露在外面的眸子,连呼吸也不能的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到什么,而得到一个他不愿相信也不愿面对的答案。
“哪个她?莫名其妙!”歌半恶狠狠看他一眼,活像一个丁点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刁蛮女人,不耐烦的伸出一只手,冷声道:“我的东西,给我。”她看得分明,戚玉帛胸前衣襟那一条鼓胀的轮廓,藏着她所指的东西。
“你真不是她,还是你记不得我?啊?!”戚玉帛忽然瞪大了眼睛,欢喜捏着自己两只手,惊喜的道:“难道你失忆了!”越想越觉得可能!那种只对那个人而生的心动感觉不会错!戚玉帛兴奋得直搓着双手,恨不得即刻跑上前去将那女子抱住,但佳人冷艳,又不敢唐突,只得按捺住心中狂喜,在原地踱着步,喃喃傻笑道:“失忆?失忆?!失忆了好啊,失忆了啊!”
“好啊!好啊!”一边吃着泥土,看着好戏的疯女人,也跟着搓着手,激动的学舌说“好啊好啊”。
“阿风!”闾丘歌半沉眉看她一眼。“风”同“疯”,“阿风”这名字,是前些日歌半替她取的,简单,好记,疯女人很快就喜欢了这名字。
阿风已被歌半治得服贴,怕怕的往后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安静吃起手中的泥土,只是一双滴溜溜的眼珠,还不时往歌半这边瞧着。
管教好阿风,歌半接着理会戚玉帛,眼神轻蔑,神神气气的道:“什么叫失忆了好?尽是些混账话!本小姐从小到大,大小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失忆?话本里用烂了的桥段,亏你一个大男人想得出来。甭废话,怀里的东西给我!”
“没有失忆,你真的不是她,但......”戚玉帛不死心的,还要在这个话题纠缠,或许,是不甘心的迫切的,执意要个答案。但歌半不给他机会,已经表现得相当不耐烦。戚玉帛觉得悲戚,觉得自己在佳人面前,不像是个翩翩公子,倒像是个惹人糟心的苍蝇。心里一凉,缓了一缓,倒也想明白了,她既然不承认,他也不强求,只要,他自己知道,她是她,就好了。
不承认也好,他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接近她,进而......甚至,他还很自私的希望,她脸上的伤永远不要好,这样就没人知道她过去的身份,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不知道,如此,他便可以......
“哎,可能真的是我弄错了。”心思转了又转,戚玉帛脸上终于又溢出了笑意,暖暖的、真心的笑意。一手探进胸前的衣襟,取出那截枯枝,一瘸一拐的,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弯下腰殷勤递到歌半手里,欢快的道:“还真看不出这是什么宝贝,能让你这么看重?当时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你手指,将它从你手中取了出来,暂且保管。如今,完璧归赵,聊表小爷心意,姑娘你得给小爷一点奖励才是。”
“才是!才是!”阿风不甘寂寞,连连点头在一旁附和。
“你看,连阿风也说是。”戚玉帛笑盈盈的凑过脸去,望着歌半,喜不自禁的道,“姑娘通情达理,不应当吝啬才是。”
“才是你个头!”歌半脸一沉,手中桃木枝一戳,挑了个让人半身僵麻的穴位,狠狠点了下去。“进了军营也不学好,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可恶样子,我替你们大将军和你家爹娘,再赏你多些苦头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