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时不觉得难以忍受,反倒是伤口结疤时,浑身痛痒得厉害。偏偏身上又被白布裹得严实,连挠痒都不能。
闾丘歌半仰躺在一张破旧竹席上,静心入道,竭力忽略浑身不适之感。
一只又黑又瘦的手,连带着那手心又黑又腥的泥土,覆上歌半干裂的唇。
“吃,嘿嘿,吃,女人,吃。”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每隔几个时辰,便会兴致勃勃上演这么一出。
歌半僵直着四肢,紧闭了双唇,扭头躲过对方的“好意”,从腹部发出声音:“我辟谷,不饿,不吃。”
“吃嘛,吃嘛。”那疯女人大力掰过歌半头颅,殷勤的劝说。
歌半拿眼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若是正常人被这么凌厉的一瞪,早就怕得逃去,但偏偏歌半遇到的是个不正常的,所以,一如既往,那疯女人并没有被骇退。
一个神志清醒,坚决不吃;一个热情疯癫,偏要喂食。你推我攘,歌半觉得憋屈,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真真应了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
呜呼!
哀哉!
歌半不堪对方“厚爱”,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楚,挣扎着坐起身,长眉倒竖(如果长眉还有的话),以此表示自己强烈的愤慨。那疯颠女人果然怕怕的后退几步,盯着歌半认真看了片刻,然后又咧开满是泥土的嘴,笑嘻嘻的举起泥土凑上前。
歌半无语,只得蹦下床,裹着一身白布,僵硬着四肢,并拢着两腿,一蹦一跳,在不大的帐逢里,悲愤逃窜。
“幸而这张脸是毁了,”歌半心里淌着泪,默默的想,“再怎么丢脸,也不会有人认得是她,以降魔尊者自居的闾丘歌半!”
疯女人还以为歌半是在与她做游戏,拍着满是泥土的爪子连连叫好,也学着歌半,并拢双腿,一跳一跳的追赶过去。
歌半蹦得很是吃力。那疯女人在她身后一步蹦得老远,眼看就要将歌半拿下。但就在那疯女人伸出双手欲要得逞之际,她左脚脚踝上的铁镣绷直了。“啊”的一声尖叫,那疯女人身子一个前倾,扎扎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摔疼了吧,自作孽。”歌半侧着身,叹息一声,像个染了血的木乃伊一样,笔直顿在了原地。
“嗯,好吃。”那疯女人一张嘴,咬了一口地上的泥土,欢快嚼着,抬起一头蓬发,喜滋滋的望向歌半。
两个手持长矛的士兵,闻得那声尖叫,很快掀开帐门,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两个士兵看向僵直站立身裹着白布的闾丘歌半,脸色一变,赶紧挪开了惊惧的视线。其中一个士兵虎起粗糙的圆脸,拿矛戳了戳地上的疯女人,辨别她的死活。那疯女人一动不动吞咽着泥土,忽地扭过头,朝那两个士兵璀璨一笑。
“滚!”两个士兵厌恶退后两步,粗声粗气的骂道,“有饭不吃,偏吃泥巴,真是个疯子!”
歌半冷着眼,向两个士兵僵硬蹦去,一小寸一小寸慢腾腾的往前蹦,活像大家闺秀迈的小碎步。更多的血水,随着歌半的动作,浸染出白布。就算此时,将歌半比作刚从血堆里爬出来的僵尸,相信也不会有人怀疑。
“别!别!”两个士兵骇得不浅,将长矛横在身前,颤声道,“姑奶奶,有话好好说,别,别过来,求您了。”
“这是什么地方?”歌半双唇不动丝毫,却是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那两个士兵更是害怕,赶紧回答道:“军营,圣武国的军营。”
“谁把我带来的?”歌半又问。
“戚......戚副将。”
“具体名字!样貌!”歌半眸色不善。
“戚玉帛,戚世子!脸白俊秀,吊儿郎当!”长脸的刚答完,圆脸的立刻纠正道,“不不不,是风流倜傥,玩世不恭。”
“他在哪里?”歌半眸色缓和下来,“让他来见我。”最好,立刻将她送出这鬼地方。
“这,这恐怕不行。”长脸士兵支支吾吾的道,“戚副刚将挨了板子,下不得床,而且......”女人入军营,一般是有进无出。但这话,他怎么也不敢说。圆脸的士兵机灵,赶紧讪笑着接过话:“姑奶奶您放心,戚副将已经吩咐我俩好好照顾您老人家。姑奶奶您安心待着,戚副将听闻你醒过来,欢喜得不得了,并且传话过来,说他能下得床,会立刻赶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