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眼前的母亲，穿着睡袍，感觉比六年前更漂亮了，是打扮的关系吧？毕竟现在成了豪门高家的主妇和主要管理人……反正除了那偶尔一声妍儿所表现出的亲切之外，其他时候，给她的感觉仍是充满陌生……这也是让她态度依旧僵硬的一大原因。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吧？诸葛妍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杂念，礼节性地微笑着回答：
“因为我是背着父亲偷跑出来见你的，所以必须等他睡着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今晚没有妖魔的气息，不必因此错开时间；二是今天作业太多，放学时又接到父亲的电话，催她回家，说他做了她最喜欢的菜。所以她才改变了预定计划。
实际上，还有个隐性原因连她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就是她的潜意识里觉得，以日常的姿态来找母亲，莫名地缺乏底气。只有借助神力，在来时的路上，在肖旰背上俯瞰一切的鼓舞下，才能让她有了掌控一切的自信。才能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很冷静地与母亲对话。
“他还在恨我？”
“恰恰相反，所以才不能让他知道。”诸葛妍冷冷地回答。
“是吗……”她母亲听了，拿起酒杯啜了口红酒。她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不过拿酒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当然，那种微颤，不细致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昌钰哥他怎么样了？”沉默了一会，诸葛妍问。
她来这里之前，是先去的医院。她没进去，只是让肖旰往里面瞅了瞅。据先生说，从气息判断，他的身体应该是好多了。
“奇迹般地恢复了。今天还进行了化疗，医生说，这个疗程做完即可出院。”
理所当然的答案。不过，她母亲的口气可不是理所当然，尤其说到“奇迹”二字时，语气不自然地加重了。她预料到母亲紧接着就要说到重点了，这也是今晚她们见面的主要目的：
“这都要感谢你们啊。”
“我们？那是钰哥他自己命好，和我有什么关系？”遵照先生的指示，她装傻地反问。
“医学上毫无办法的事，你们去了之后，他却在一夜之间，不，该说是一瞬间便恢复了体力。还说没有关系？”
“原来我们去看望他，鼓励他，有这么大的效果啊。”她继续装傻地说。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已经都知道了，你还不想坦白吗？妍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诸葛妍低下头，这极尽温柔的一句妍儿，好像戳中了她心中的柔软之处，她不知自己还能顽抗几个回合。她觉得口干，拿起了眼前的饮料，刚喝了一口，就听到母亲又亲切地说：
“我们母女之间难道到现在还不能坦诚相对吗？”
“说得好，”听了这话，她的防线不但没有被攻破，反而促使她借此展开了犀利的反击，“我想知道，这些年来，你可曾对我，对我父亲坦诚了？”
她抬起头，盯着母亲的眼睛，她不知道母亲内心的想法，只是可以肯定，母亲的眼睛里并无奇异之处，她的确只是个普通人。
“好吧，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的确有愧于你。”母亲叹了气，“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就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希望这样能换回你的坦诚。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还爱爸爸吗？”
原本没报什么希望，但见到母亲点了下头，诸葛妍不由兴奋地眼睛一亮，紧接着又问：
“这么说，你们还有复合的可能？”
她真想热烈地扑到妈妈怀里，直接说：回来吧，妈！
只是她冷却了多年的感情，要一下子燃起来实在有些困难。但如果她母亲真的如她所愿地给出肯定的答案，她也许真的会有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可惜，她听到的却是：
“不可能。”母亲摇摇头，近乎于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呀！你不是不爱那个高老头吗？钰哥说你们从来都没真正在一起过！”
诸葛妍愤怒地站起身，质问母亲。而对方却是不温不火地回答：
“傻孩子，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由感情来决定的。”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是为了钱，为了高家的财产？”亲口发出这种质问，连她自己都感觉很心痛。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的。”
真够坦诚，也真够让诸葛妍伤心。原来母亲真是这种人！就算以前她也这么认为过，但说实话，那只是恨意的附加品，她在心底还没有真正相信过，所以高昌钰的话才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没想到……
“好啦孩子，你已经没有问题了吧？我该说的都说了。该轮到你向我坦白了。”
“哼，我不想再跟你说话！我要回去了！”
诸葛妍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觉得天旋地转，路都走不直了。
怎么会这样？她心知不妙，难道是刚才喝的果汁里被下了药？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不，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管怎样，她只想着冲出门，冲下楼，因为肖旰就等在外面……可，刚走到门口，她的腿就彻底不听使唤了，她瘫在门上，一点点地滑落下去……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想叩击手表，却根本动不了，只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接着，她看到了母亲那模糊不清的面庞，还有在耳边回响的那温柔的语调：
“宝贝儿，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