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美丽的脚，竟然这样不爱惜。”
玉环吃惊，猛地回头，看见刚才的那个灰衣男子正站在身后，温柔地看着自己。看见玉环惊讶的表情，男子微微笑了笑：“你的脚能跳出花朵来，冻坏了就太可惜了……”
说着，低下身解自己的鞋子：“我的鞋你穿大了点，可是总比冻着强。”男子身边的人见了他的举动，忙的阻止：“三爷，还是让这小姐穿奴才的吧……”说着就低下身就解鞋带。
那个被称为三爷的男子摆了摆手，制止住仆人，把鞋子从自己的脚上褪下。递到玉环的脚边。那个仆人慌忙地跪倒雪地上：“爷，让奴才来吧。”男子笑着摆摆手，仆人只好无奈地起身。
玉环回过神来，忙地伸手阻止。三爷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地调笑：“脚冻坏了就不能跳舞了……”
玉环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好像深深地陷入一个深沉的灵魂。玉环感到一阵苏苏麻麻的感觉从自己的小腹处升起，慢慢地麻醉了她的全身。她无力再拒绝，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仔细地为自己穿上那大的像船一样的鞋，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脚尖上的温暖——啊，她渴望已久的温暖。
“好了，”三爷慢慢地起身，轻轻地拍拍手，笑着。
玉环低下头，深深地福了一福：“多谢，小女子先行告退了。”她转过身，斗篷迎着风鼓起来，使得她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
二
玉环疾步地在雪地里走，那双鞋子过于笨重，使得她的姿势有点奇怪。玉环知道路人都在看自己，但是她不管，只是低头往前走着。
在街的拐角处，玉环回过头，看见光脚踩在雪地上的三爷，正微笑着朝她张望着。她低下头，想起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还有他那包容的微笑，脚尖暖暖的，她的心里也暖暖的。
再次来到东肆的馄饨铺，老板又笑着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
玉环笑着点了点头，朝里张望了一下。老板会意：“公子还未到，要不您先进来等一会儿？”
玉环很意外，因为她的瑁哥哥从来都不会迟到的。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捡了一个门边的位子坐下。
雪继续下着，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玉环往街上看了一眼，对面街上，一个小女孩正瑟缩在墙角，眼巴巴地看着旁边蒸着馒头的蒸屉。
玉环站起来，走到卖馒头的小贩跟前：“老板，两个馒头……”
小贩看了看她，递过来两个馒头。
玉环接了，走到那女孩跟前，把馒头递给她。女孩接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边吃边嘟囔：“谢谢姐姐，谢谢。”
吃完第一个，小女孩停下了，玉环不解地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女孩使劲咽下了最后一口，泪汪汪地说：“妈妈也很久没有吃饭了，我要留给妈妈吃……”
玉环的心里一酸，柔声问：“妈妈在哪里呢？”
小女孩指了指街角的一所破席子：“在那里……”
玉环柔声问：“带姐姐过去好不好？”小女孩恩了一声，站起身来，玉环这才发现她的脚裸露在外面，长满了冻疮。
玉环慢慢地走过去，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女孩把馒头递到她的嘴边：“妈妈，吃馒头……”妇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微弱地说：“妈妈不饿，小花吃……”
女孩摇摇头：“小花吃过了，妈妈吃。”
妇人微笑着咬了一小口。玉环看着这个虚弱的母亲，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她摸了摸身上的钱袋，递过去：“把这些钱拿着，给孩子买吃的吧。”想了一想，又把头上的簪子取下，头发立即像瀑布一样披下来：“还有这个，买点御寒的衣物……”
妇人慌忙地要起身：“哎呀哎呀，太多了，不能收，不能收。”玉环按住她：“不为你着想，也要看着孩子呢……”
她向小花招招手：“你以后饿了，就去街对面的混沌铺子吃就行了，不用管价钱。”
妇人拉着小花跪下：“谢谢，谢谢……”
玉环微笑着挥挥手，转身往回走。眼泪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决堤了，冷风吹来，脸上生疼，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眼泪在自己的脸上结了冰。她抬起头，看看天，手伸到脖子里摸了摸那块玉环——那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回到混沌铺，李瑁还没有来。老板一看她披散的头发立即凑过来：“小姐怎么了？”
玉环抬起头，艰难地微笑了一下：“没什么。”
她回到位子上坐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老板，以后街对面上的母女过来吃饭，都记到我的账上就好了……”
三
地上的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李瑁始终没有出现。玉环慢慢地走到门口，街对面的那对女子已经走了。她望了望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她的瑁哥哥的身影。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漫无目的地乱画着。
店老板跑出来：“小姐，进去等吧，外边冷。”
玉环抬起头来笑了笑，努力掩藏着自己的失落：“没事儿，我一会就进去了。”她笑着抬起头，猛地吸了一口气，把快要从眼睛里落下来的眼泪收了回去。
老板无奈地摇摇头，进屋去了。
玉环低下头，让长发盖住自己泪流满面的脸。这时，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这么冷，怎不到屋里去？”
玉环抬起头，看见李瑁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还有他脸上淡淡的温和的笑，一下子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李瑁躬下身，向着她伸出手，笑着道：“傻瓜，我怎会不来……”
玉环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扑哧一声笑了。她把手放进那只细嫩却宽大的手里，缓缓地直起身来。
李瑁看了她一眼：“钗子又送人了？”玉环点点头，李瑁无奈地笑道：“像你这样视钱财如粪土的女子，将来一定要嫁个富甲一方的人家，否则真的养不起啊……”
玉环低下头，随着李瑁重新走进混沌铺。老板赶紧迎上去：“哎呀，公子，您可来了，这小姐都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刚才又非得蹲在雪里等，我们又劝不动……”李瑁笑着道了谢，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玉环，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
李瑁拉着玉环坐下，微笑着解释道：“刚一过晌午就看见外面飘雪了，只是姊姊下个月成亲，母亲这几日身体不好，所以就让我帮着张罗了一会，就来晚了。”
玉环笑笑：“还以为你跑去跟王大千金约会，把我给忘了。”
李瑁摸摸玉环散落的头发：“怎么会，初雪时是你的生日，永远都不会忘的。”他的脸色变了变，试探地问了一句：“我要是真的跟王千金约会，你会生气吗？”
玉环奇怪地抬起头，笑着问：“为什么会生气？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子长的太丑，嘴太大，眼睛又太小，活脱脱像一只甲虫。配不上瑁哥哥。我希望瑁哥哥给我找个貌美如花的嫂子，将来成了亲，一块疼我……”她低下头，小声地说：“这样，就有两个人疼我了……”
李瑁呼了一口气，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看看。今年的礼物。”
“什么？”玉环边说边打开了卷轴。惊得站起来：“这是……这是……”她抬头看了李瑁一眼，李瑁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啊……，我太高兴了，瑁哥哥，太高兴了。我终于有汉宫秋月的琴谱了，瑁哥哥，我太高兴了……”玉环使劲晃着李瑁的肩膀，这时，老板把两碗混沌端了上来，他看了玉环一眼，低声道：“慢用。”
李瑁有些尴尬地笑着：“你再晃，我的肩膀就散了……”
玉环不好意思地停手。她坐下，喝了一小口汤，小声地问：“你从那里弄到的？”
李瑁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从父亲那里要来的。”他直起身来，加大了声音：“我做了两篇文章呢……”
玉环幸福地笑着：“谢谢瑁哥哥……”
李瑁抬头看了看天，用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子：“快点吃完了，还要回去呢，别太晚了……”
玉环笑着点点头，她低声对李瑁道：“哥，跟你在一起时，真的很高兴，像个老鼠一样快乐……”
李瑁听了这样的比喻一惊，他抬头看着玉环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心里一阵酸楚。他溺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傻瓜……”
饭后，李瑁将玉环送回杨府。走到拐角的时候，玉环停住，向家门口看了看：“你快回去吧，让我的家人看见得疯了。”
李瑁低下头，看见那双鞋：“你在那里弄得？这样大……”
玉环笑着低头：“一个人送的，今日出来的急了，只穿着单鞋……”
李瑁仔细地看了看那双鞋，眉头皱了皱，想问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口。末了，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姐姐下个月成亲，你一块过来吧，她听说你的舞跳的好，一直想见你呢。”
玉环微笑着：“我怎么能自己去呢？我这个样子整日在街上乱逛，人家不知道我是杨家的女儿还罢了，要是公主结婚我一个人去观礼，会让人家笑死的。”
李瑁笑着：“这有何难？我让下请帖的人下到你家一张，请你家里的女眷都去……”
玉环想象着嫡母收到皇室请帖时候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她点点头：“家里人不知道你我的交情，还以为要重新启用父亲呢……”
李瑁也笑着点点头：“随他们怎么想，婚礼那天那么多人，多你们几个也不会有什么……”
玉环点点头：“那我回去了……”说着转身，蹦蹦跳跳地跑了。李瑁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
－－－－－－题外话－－－－－－
请多多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