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雨告诉我,君忘归,是怀都城里最富名气的歌舞坊,说不好听点,就是妓院。
而洛雅歌,君忘归里的花魁,京都奇艳,素有沉鱼落雁之称,传言,就是皇帝和宰相的女儿,在她面前也要稍逊三分。
真不知这是什么和什么。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半月了,以前的一切似乎渐渐在我脑中淡化开来,潜意识里,我接受了在这里生活的事实,可不接受又能怎样?
前两天,我发现了一件重要又好笑的事情,关于那个胎记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就是那个其实不是胎记,那是不知谁给我点的守宫砂。
我身边的四个丫鬟,有两个好像是从小跟着洛雅歌的,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们在青楼中不卑不吭,并不像是丫鬟。那个洛雅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看来那老鸨可是在她身上花了血本,我却一样都不会,前一个月,我都在养病,是以,她们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只是那老鸨三天两头的来求我去会客,几乎每次我都要费好大一番唇舌才把她劝走,但人家毕竟是Boss,我偶尔也出去几下。反正就是见见几个人,我又没什么损失,顶多就是受受气,她可舍不得我这么早做其他的事,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不觉间,又想起了王九,上次他离开后,再也没来,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对他,我便一无所知,或许他的名字也是假的,我也没告诉他我的真名,想到这些,我心中的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姑娘——”
敲门的声音不断,无奈的拖下床,去开门,我烦闷地拦在门口问道:“妈妈,今天又要去我应付么?”
“哎呀,妈妈我教出来的姑娘就是聪明,一猜就中。”
鄙视的望了她一眼,你来找我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能不一猜就中么。她估计已经习惯了我的眼神,还是摆着一副嬉哈着的老脸对着我笑。
出了门,看见下面的叫嚷的一群人,我就得恶心无比,每次老鸨让我见的都是一些权势之人,收回视线,快步跟上老鸨的身影,却在中途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吼,不过,须臾这声叫吼便被淹没在了荒淫的声音之中。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般绝望的嘶叫,就像生生被人扯碎般。
胸口有些压抑,皱了皱眉,我顿了脚步,问:“妈妈,方才是什么声音?”
老鸨眨眨眼,无耻的笑道:“自然是醉生梦死的声音。”
我白了她一眼,便随她来到一个房间,里面的人又是以往的那几个,老鸨早已不见了,我只得无奈的走了进去!
“雅姑娘来了。”
“雅歌见过各位公子。”其实他们都是一些老头子,我叫伯父他们年龄都够了,不过这样叫似乎他们喜欢。
这不,一个个都笑的春花灿烂的,其中一个穿着灰色锦衣,红领镶边的老头,托着酒杯,已经半醉,来到我面前,拉着我,往桌边靠,我极其厌恶,使劲吃奶的力气往外抽手,可那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无奈的被他拉到身边坐下,我已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恶心还是恐惧了。我完全不会喝酒,若是他们要强灌,我该怎么办。
然事情总是无奈的,一杯酒已到我眼前了。
“雅歌姑娘,许久不见,来,陪我们喝杯酒。”又是那个贼眉鼠脸的老头说道。
推开酒杯,我压住心中的慌张,挤出一道扭曲的笑容,平静说道:“我不会喝酒,各位公子不是喜欢我唱歌么?不如让雅歌唱——”
“哎,雅姑娘,每次不是听你唱歌就是听你说书,今天这酒说什么也要喝,不然姑娘就是不给我面子。”另一个蟑螂脸老头已拉下脸色,不悦的说道。
常识告诉我,这酒绝对不能喝,可如今的情况我却不知道如何应付,唱歌讲故事只能唬住他们一时,次数多了,他们就不吃这一套了。须臾,泪水便夺眶而出。
“李大人,看看,你都把小美人弄哭了,既然雅歌姑娘不愿,我们岂有强人所难之理,唐突佳人的事,老夫可是做不了的。”终于又有一个哈巴狗脸的老头说道。
我把感动的目光投向他,他向我投来放心的一眼,果然,其他两人也不勉强了。
接着我就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说话,那个姓李的大人好像在抱怨,我当时别扭的要死,也没心情研究他们的话,一心想着他们早说完早走人,可只见那个姓李的蟑螂脸似乎是越说越气愤,口水都喷到几尺远,三个老家伙,说话起来却是文绉绉的,我没听懂多少,但主题好像在说什么王爷处处压制他们什么的。
“他若不是有皇上撑腰,就算是王爷,老夫也要他好看。”蟑螂(无奈,不知他们的名字,只好用形象代之)拍桌而起,愤怒地说道,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白和即将凸出来的眼球,让人看了,格外恐怖。
“哎,李兄,朝堂上的事朝堂上再烦,我们今天可是来找乐子的。”哈巴狗拉着蟑螂的手,劝慰了一番,又将视线投向我,眼睛眯成一条缝,继续说道:“听闻雅歌姑娘的舞姿独步天下,我们可好久没见识了,也让我们消消火,哈哈哈…。”
“对,对,府里那些庸脂俗粉的舞蹈看腻了,老夫今天也想见识一下雅歌姑娘的舞蹈!”一人起头,另外两个人也应喝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哈巴狗,我刚刚感激你的心还正热着呢,你也太让老娘失望了,只好厚着脸皮说道:“各位公子,雅歌今日染了风寒,身子不爽,雅歌倒是没什么,若是传染给各位公子就不好了,雅歌告退!”我说罢转身就走。
“砰—”从后面传来一阵摔杯的声音,我吓得立马顿住脚步,脑中一片空白。
“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在朝堂受够了气,来你们这是找乐子的,不是找晦气的,你们收钱倒是收的挺开心的,看到银票时,就一副狐媚样子,现在叫你喝酒,弹琴,跳舞,你都统统给老子推辞,老子有的是钱,这支舞你今天不跳,别怪我对那两个丫头不客气!”蟑螂说完,已经拽着我的手,将我往室内拉。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立即火了,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也顾不得得罪他们了,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蟑螂,还赏了他一耳光,他酒喝多了,被我推的一个踉跄,撞到桌子上,我吼道:“银子你是交到老鸨手里的,你要看舞,要听琴,找她去,老娘我不会,你不是问我是什么吗,告诉你,老娘我是你祖宗!”说罢转身就走,甩他耳光的手还阵阵发麻。
我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他们,见我要出去,另外两个人立即关了门,我意识到不对,慢慢的往后退去,突然十分后悔懊恼自己一时冲动,与他们起了争执。
“刚刚不是挺神气的么,你不就是个妓女吗,你从上到下,哪里没被我碰过摸过,今日,老夫就让你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他带着他那副淫笑,蟑螂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我一步步的后退,顿时,恐惧,无助,绝望之情占满了我内心,万般无奈中,我抽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脖子上,惊慌的说道:“你别过来,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老子就不相信你真敢刺下去。”蟑螂得意地说道。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的银簪便光荣落地,我绝望到了极点,只得扯开嗓子大吼:“救命啊,月雁——救我,你个死老头,放开我。”
果然,门开了,月雁进来了,他们都是一愣,我推开蟑螂,连忙躲到月雁后面,那些人更是恼怒,三个人一起跑过来,只见月雁手一挥,洒下一包白色粉末,他们就都晕倒了。
一包白色粉末就解决了,那这些天还都我让一个人来应付,委屈之情涌上心头,不理她们,我奔着朝外跑去,只是途中撞到了人,我抬头时,见到了我此生最为揪心的一幕。
一个十岁左右的人儿,被人用架子抬着,全身赤裸,那刺眼的淤痕布满弱小幼嫩周身,浸出深紫色的血丝,格外的狰狞恐怖。散乱的发丝盖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她在止不住的呻吟颤抖。不自觉的将视线下移,竟见到她的私处已血肉模糊,深红的血液顺着大腿内部缓缓流下,软红了白色的架子,显得格外刺眼。
那女孩的每一次颤抖与呻吟,都如利刃般,深深剜进了我的胸中,不堪忍受这些,我疯也似的跑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心中难受得要命,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肮脏无耻,那个女孩才十岁。
我本过着被亲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却无缘无故的来到这个地方,可我还有选择么?这个青楼的势力之大,别说我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我又该去哪里?
任泪水沾湿了枕巾,只听“砰”的一声,门又开了,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就知道是谁,估计是来兴师问罪了,我懒得理她,只是装睡。
“雅歌,你今日太过分了,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你怎能如此放肆。”
见我一理不理,她语气稍有不悦:“妈妈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血本,为的是什么?你以往不是挺听话的么?今日的事,可不知道给我带来多少麻烦!”
我继续不理,今日,我似乎要将所有人的怒意逼出来,只听她拍了两下掌,片刻后,我便被两个粗壮的武士驾着往外拖去。
他们终于用强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的,我歇斯底里冲到桌边抓起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向他们扔去,闭着眼睛胡乱的乱抓乱踢。可终究是没有用的,他们一人挥了我一个耳光,我已精疲力竭了。
我难道就这样完了?
老鸨走过来,抬起我的下巴,道:“姑娘放心,你还没到那个地步,妈妈只是想带你去看些东西。”
我震惊的抬头望她,任由那两个武士将我拖到了一楼的大厅,老鸨猛地将我拉到她身侧,粗壮的手臂指了指中心道:“看见那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了么?”
我知晓她说的是方才的那个小女孩,抬首颤抖的朝那边望去,只见那群人抬着那个赤身裸体的孩子,在那些男人面前游示,任由那些男人抬起淫贱的双手在那个幼嫩的身体上蹂躏。
我惊恐的向后退去,却被老鸨强逼着推到了前方,我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逼疯,拼命地挣脱两个武士的束缚,吼道:“你们这群魔鬼,人都是有尊严的,为什么要做这般恶毒之事,不怕报应么?”
老鸨对我的话极为不屑,嗤之以鼻道,“呵,这世上没有报应,只有现实,那个姑娘本也是官家小姐,如今沦为官妓,这只落得这般下场。她也是虚伪的喊着什么贞洁,什么宁死不屈,你看看,当到她的身子被所有人染指,全身上下都暴露在人前时,还会谈什么贞洁么?”
我不可置信的摇着摇头,他们对着那个女孩做出这般天理难容的残忍之事,仅仅就是为了逼她接客。
我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那副鲜血淋漓的身子,觉得精神渐渐的崩溃了。
“姑娘,这青楼里的事就算妈妈我也不能做主,若非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被李大人看上,你可知你的下场?就算你觉得是屈辱,但奉承在一人身下,也好过被无数的男人玩弄。”老鸨蹲下,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我。
乍听我能安然的待在君忘归是拜蟑螂所赐,心中却不知是何般滋味。
“妈妈,放了那些女孩吧,我答应你,以后会听话。”
“哎。”她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这君忘归的生意得做,要救她,这是不可能的,你若想保全你那可贵的尊严,就该知道怎么办。”
实在不堪见到这般场面,我咽了咽口水,道:“至少今日抓来的姑娘,不要勉强她们,我便答应你好好听话,你不会亏的。”
“好,你想开便好。”见她答应,我终于松了口气,只是从那个女孩子身上,我深深明白了,有些遗憾发生便再无可能回到当初。即便救了她又如何,她还能活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