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被慕兮的话雷的一个踉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原以为蟑螂对我垂涎欲滴,势在必得,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事情总要解决的,我就这样逃出去也不明智。
这会儿,萧益已站在我身边了,慕兮呆呆的望了他片刻,泪流满面的脸上立即开了一朵花儿,拉着我的手搭在萧益的手上,往相反的方向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说道:“雅姐姐,我四天都不见你了,来到君忘归时,就看到萧哥哥也在找你…哦,对了,老鸨说拍卖姐姐,价高者得。”
我感到气氛有些别扭,偷偷瞥了一眼萧益,他面带微笑,正认真听慕兮说话,我偷偷地抽回搭在他手上的我的手,顺便安慰慕兮,“我们先回君忘归吧,躲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我冲萧益笑了笑,他会意,分析利弊的劝了慕兮几句,就正要陪我进去,我随即伸出右臂拦住他,“你回京第一件事应该去见你哥哥,不要让他人抓到了把柄。你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和他可以像良朋知己一样相处,可我确实不想再依赖他了,若是成了习惯,今后,我该如何去面对。
他拧了拧眉,旋即,又绽放出一道清水般的微笑,启问道:“雅歌,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呃?”他突然问出的一句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望着他眸中流动的好奇,我无言以对。
“不过无论你从哪来的,你都是洛雅歌。”他话锋一转,竟叫我轻松了不少,莞尔一笑过后,他柔和了语气,在我耳边轻轻道:“你说过不骗朋友,我明日来,要见到一个完整的洛雅歌。”
望着他的背影,我轻吐了一口气,很快,他便消失在人群之中,慕兮拉扯着神游中的我,嘟着脸嗔道:“雅姐姐,萧哥哥可以帮你的呀。”
我回过神来,假作生气状,拉下脸来,问:“萧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亲热了!”
慕兮立即涨红了脸,抢着解释:“姐姐,你别吃醋,萧哥哥心中只有你一个人的。”
我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我才认识萧益多长时间,怎么会爱上他?何况,问我也没有理由让他去爱。只要时间长了,我们都想清楚了,彼此就再也不会有尴尬了。
君忘归,这三个字扯住了我所有的自由与欢乐,如今,我又回来了,只是这次,我不再随遇而安了,有时听天由命比奋力抵抗更累。
我不愿做那婉丽凄清,飘零尘世的风尘名花,董家小碗,柳氏如是,皆是红颜命薄,留下后人的是才情满腹,艳倾天下,巾帼不让须眉,然而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悔怨与凄凉。
人生在世,身前身后,究竟哪样重要?
怀都街上,如今万人空巷,倾城名妓竞价卖身之事怎能不轰动整个都城。
君忘归门前,摩肩接踵,那些人,小到垂髫孩童,老至银发满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乞丐,林林种种,令人眼花缭乱。
我若从正门进,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况且门口都已赌实了,慕兮带着我,拐至西面的围墙边,那里正立着一个高梯子。我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惊异,慕兮小小年纪,却如此聪慧。
“雅姐姐,这是权宜之计,你先从这里进。”
我笑道:“爬个梯子算什么,我小时候总爱爬到别人的车上,然后往下跳,有一次摔破了鼻子流了好多血,把我爸妈都急坏了。”
慕兮张嘴大惊:“姐姐,你为什么要从马车上跳下来呀?”
我连忙解释:“我那里的车没有马车高。”
“慕兮,你先别回君忘归,去帮我买些东西。”我怕她以为我又要赶她走,改口解释道,“慕兮,就去前面的药馆,半盏茶的路,你快去快回,我还要你帮忙呢。”
我如今一无所有,能赢回自由的赌本只有一条命,我曾多次死里逃生,上天,你若有心给我第二次生命,请再与我一次幸运。
翻过围墙,已是君忘归的后院,绕过后门,我在月雁房门前逡巡了半刻,其实,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本要问她,她态度的转变可是由月青而起,我一直不懂的察言观色,月青对萧益的情,我到如今才想明白,我本要解释,我同萧益有缘无分,是啊,有缘无分,譬如烈日炎炎里的雪莲花,虽然纯洁美丽,可是还没结果就已经枯萎了。
可,和她们说这些这还有何意义?
在她们的门口站了片刻,我正要走时,月柳的一句话,绊住了我的脚,“月雁姐,你明明知道姑娘一直想离开这里,为什么要将她要逃走的事告诉那个奸臣?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跟你说。”
“我才是你的姐姐,这些话别多问。”月雁的口气明显有丝不悦。
我冷笑着离开,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全身都腾空了一般。原来不是我身不由己,是有人早已为我选择了命运,我想她们大概早知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花魁了。
好,很好!
只稍一会儿工夫,慕兮便将我要的药材买回来了,我将药材按着记忆中的调好,杵碎,取其汁液,放进一个小药瓶中,放在桌上,就吩咐慕兮去叫月雨,来的却是月雁。
慕兮在我旁边,怒目盯着月雁,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快要瞪了出来,我拍了慕兮的手,平心静气地对着眼前的人说道:“月雁,今日过后,我们就再无瓜葛,你将玉步摇还给我。”
她斜唇轻启,一抹邪笑挂上嘴角,“姑娘有自知之明,你该知道,那玉你不配拥有。”
“姐姐不配,难不成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配么?若不是你有意向萧哥哥隐瞒姐姐失踪的事,姐姐怎会受这么多苦。”我本想劝她一番,慕兮却涨红着脸,急着为我辩解。
我瞬间一滞,一切疑惑顿时明了,我一心一意为了月柳着想,将双飞燕给了她,她却像蟑螂告密,让我自作聪明的干了一件差点后悔莫及的蠢事。
我知道,月柳月雨是天真之人,可月雁终究是她们的姐姐,她将我要逃走之事告诉月雁,乃至后来月雁告诉蟑螂,这一切,我只能怪自己,明明逃了出去,却为了她俩再入火坑,真真是自作自受。
所幸,昨日,我还是逃过了一劫,这些我也懒得追究了,对慕兮淡然一笑,以示安慰,我接着对月雁说道:“算了,你若要,便拿去吧,月青回来了没有?”
“劳姑娘挂心,青儿已经回来了。外面已人山人海,姑娘不出去看看?那月雁祝姑娘今晚能觅得良缘。”
该出去了,我带上那瓶药,带着慕兮来到了君忘归一楼的大厅,果真是人山人海。
那些人敲锣打鼓,熙熙攘攘的叫了一番,便开始了竞价,底价是五千两。
当初三千两便让保保放弃了我,如今,见到这番情景,真是讽刺。
这些已经无所谓了,我坐在高台之下,俯视着下方一群虎视眈眈之人,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这场拍卖,持续了两个时辰,从日落西山,到月黑风高,我才知道,这竞得不只是财,还有才,俊,权,全都是文武兼备的英俊之才,前途无量的达官显贵,挥洒千金的世家子弟。
过程我是不关心的,最终的竞得者是一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江南才俊,价格居然高达十万两,真让人汗颜。
更奇的却是,那位江南的才俊,却说他是为他家主人玉衣侯爷所竞的价,底下众人闻得玉衣二字,皆唏嘘不已,虽是遗憾,却也心服口服。皆说玉衣貌倾天下,美人非他莫属,原本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我慢慢起身,用尽力气,冲着下方的一切,喊道:“你们求的是洛雅歌,竞的是洛雅歌,而站在高台上的我不是,我的自由是自己的,如今面对这些,我已无路可走,旁边的是我的妹妹慕兮,只求各位公子能将我的尸身给我妹妹。”说罢,我拿出袖中的药瓶,洒下几滴在地。
不止底下众人,我自己也吓住了,医术记载人参畏五灵脂毒性不重,少服不会致命,可地下立即被腐蚀一片,气泡汹汹涌出,怎么会这样?
看着拥上的人,我觉得无路可走了,就喝下那瓶药,慕兮还未来得及阻止,我的药瓶便被一飞石打落,远处,我看到了月青那泪流满面的脸,还有底下的一阵躁动,呼吁,我便躺在了慕兮的怀中。
同上次一样,我动弹不了。
“鹤顶红一滴致命,她活不了了。”是月雁冷酷的声音,她换了我的药,看来还是天算不如人算。
“月雁,你何时变得如此歹毒,我们欠她的够多了…你不救她…我救!”月青,她终究还是善良的。
还有慕兮歇斯底里的哭叫。
萧益,你还是来了,我脸上凉凉的,你为什么又流泪了。我骗了你,可我无路可走了,留在君忘归的日子,看着那些醉生梦死,烟柳弥漫的情景,我怕有一天自己也陷进去了,我曾以为,只要我想得开,就会开心,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过着惊恐不已的生活,叫人生不如死。
那一晚,你若不来救我,我会遭受怎样的屈辱,我至今都不敢想。
我也不想死呀,我对活着仍充满着渴望,可已经晚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眼里一片丝润,涨得难受,我用力的睁开双眼,却是一片模糊,萧益,你在哪里?
“雅歌,你睁开眼,你睁开眼,我在这里,在这里呀。”
那道近乎绝望的哽咽之声,颤颤地打在我的心头,在那里燃起了熊熊烈火,炙烤着我冰冷的心,叫我震撼万分,我的心在不停地抖动,似乎再拼尽力气跳出生命的节奏。
“你抱着我,抱着我。”我闭着眼,费劲力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可我自己都听不到,却已经贴上了那片温暖的胸膛,我知道,他是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