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秋绝的时候,他醒着,勉强找出了几句话和他讲完之后,我便急忙的逃回了宫。
那天,我哪里也没去,就守着萧益,本以为要多等几天,结果,晚上他就醒了。
当萧益缓缓睁开之前紧闭的眼皮之时,我有一种入梦的感觉,那种感觉既让人飘然欲仙,又让人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眼前的一切可是真的?
“雅歌,别哭。”他费力的抬起蜡黄的双手,缓缓滑上我的脸旁,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重打在我的心尖。
“噗——”这是喜极而泣呀,我慌忙的握住他的手,紧紧贴着我发烫的脸颊,害怕一松手,眨眼之间那只手又会慢慢滑落下去。
萧益昏倒前,我有着铺天盖地的绝望,他醒后,就让我惊喜万分,一时之间,我难以调整心中这巨大的落差,刹那间,变泪如雨下,哽咽着笑道:“我知道了,我应该相信你的。”
“嗯!”
寒暄了几句后,屋内,一下子又静了许多,我们深情款款的望着对方,我的心一下子砰砰跳到了喉咙口。
“萧益,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我去…”想起他已有一昼夜未曾进过食了,定是饿了。可紧张加寒冷让我的声音变的断断续续,不争气的连打几下哈欠。
他皱了皱眉,晦暗如深的幽眸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忽然,他一手撑着床铺,慢慢的坐了下来,这么冷的天,我怕他冻着,吓得立即站起来扶他躺下,没想到反被他一拉,我们双双跌倒在温暖的绵榻之上。
他迅速将双臂穿过我的腰身,让我贴着他的身体,我感觉一下子从冰天雪地,寒冷彻骨之地沐浴在了阳光和煦之处,我沉醉了一会儿,立即又回到了现实,抓住他的手着急的说道:“你放开我呀,我身子冷,会冻着你的!”他的身子还很虚,是万万受不得半点刺激的。
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闷哼一声后,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在我耳后吐道:“别动,我只想这样抱着你!雅歌,你知道么,自从遇到你之后,我才意识到过往的十几年活得这般辛苦,你是我心中的阳光,散去了所有阴霾,不要再逃避我了,我害怕…”
听到这一句话,我心中酸甜交加,我不是已经想清楚了么,怎么仍在一举一动之间让他担心?怕他感到不舒服,我不敢再动弹了,轻轻转过身将头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伸手勾住他,幸福的说道:“萧益,我知道了!”
“雅歌,我曾在昏睡中听过你哭泣,所以我也知道,还记得你在杭州时和乔姑娘说过的话么,你说怕我不像你这么孤单,所以在你我之间我不会付出所有真心,你知道我到听这句时心里有多兴奋么?因为我是爱你的,只要你明白了我们之间就没有障碍了,可你后来说的话竟让我十分害怕,我日日等你,你都避而不见,那时,我真的怕…”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了许多,毫无顾忌的向我倾谈他心中所有的脆弱,以前他在我面前都笑得那样美好,如春风般醉心,我从未见过他这么落拓的表情,已感觉我脖颈之处已有些湿润在流淌,我含泪止住哽咽,问道:“萧益,我并非洛雅歌,原来君忘归里的名妓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自己是谁,或许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玩物…。你,还要和我在一起么?”我绝对不相信月雁将我带到君忘归只是让我作花魁,以她们的能力,离开君忘归这个青楼轻而易举。
他回答的决绝,“要,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容许他人伤害你丝毫。”
我喜极而泣,才慢慢咬出几个字,“那我们一生一世都不要分离。”
话闭,感觉腰上的手瞬间绷紧,我贴着他炽热的胸膛,感受他快速跳动的心跳,我转身抱紧了他,使劲蹭着他的胸膛,突然间多想就永远这样下去。
“好,一生一世。”过了许久,他才吐出这句话,我听得出来,这句话是他一字一字哽咽出来的,带着许多炽热的欣喜与激动。
这一刻,整个春天的花儿都在我的心里开了,只是事事往往难如人意,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我们正在酝酿气氛之时,一名太监破门而进,看见床上的我们,立即两只腿发软,哆嗦了半天。
我有些不自然,毕竟我和萧益还未成亲,萧益仍闭着眼睛,脸上激不起半分涟漪,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原来他也生气了。
我伸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指尖停在他的眉心处,他睁眼,淡淡的忧愁渐渐散去,向我投来慧心的一笑。
“殿,殿下,皇上让奴才告诉洛姑娘,若殿下醒了,就去见皇上。”
“知道了,下去吧!”萧益懒懒的应付了底下的太监一句话,目光却不曾离开过我。
那人出去后,轻轻阖了阖们,我望着萧益,无奈地叹道:“这里真不是个好地方。”
瞥了萧益一眼,见他神色不对,我连忙改口谄媚道:“不过你在的地方,哪里都好!没办法,你去见你哥哥吧,我在这里等你。”
“雅歌,我们成亲,好不好?”
呃,他刚才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怎么我俩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
我望着他坚定不移的双目,我很震惊,有些不知所措,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见我久久未语,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失望的愁绪,他紧抿着薄唇,我却心虚的将脸埋进他温热的怀中。
“你还不相信我?”他深沉的嗓音中透着满怀的无奈,叫我听了酸涩无比。
我吸了吸鼻子,谁说薄唇的男子无情,眼前的他便是最多情的,我埋着头,心里七上八下,竟不知如何回答,忽的想起秋绝和我说过的话,竟有些许的轻松,我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道:“我答应过秋绝不会嫁给你,他救了你,我不想失信,可我离不开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况且你也不用为难。”
他伸手堵住了我的话,温柔的擦干的我泪水,蹙着眉,心疼怜惜地说道:“我不要你受委屈,当我将双飞燕交给你时,在我心中,你早是我的妻!”
我安慰着他:“成亲与否只是做给他人看的,你不在乎外界议论而和我在一起,我也不在乎名分,就这样好不好?”
他载满愁绪的脸颊慢慢的舒展开来,我勾住他的脖子,用调皮的声音问道:“你以前为什么说双飞燕是我的,我和它有什么关系么?”
他轻轻一笑,宠溺的说道:“双飞燕是要送给我的妻子的,你是,所以它是你的。”
我愕然瞪眼:“你那时就知道了?萧益,你的这一面的性格我还没看出来呢。”
他邪魅一笑,明知故问:“哪一面?”
“当然是霸道的一面啊,那时我都不知道喜不喜欢你呀。”
他伸手轻抚我的眉心,缓缓划至我的脸颊,最后到唇畔,他的头渐渐向我靠近,用极富磁性的声音早我耳边吐到:“我知道。”
“你知道?”我疑惑的望着他。
萧益胸有成足的扬起唇角,像是一个打赢了架的孩子般得意地说道:“在君忘归时,我撇到一抹身影总是站在我的窗外,很久很久。”
我大惊,有些莫名的气愤,忽的一下,坐起来盯着他:“原来你知道呀,可你未正眼望过我,我还以为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其实那段日子,我总在想你为什么老是在君忘归望着窗外,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顿了顿,眼色有丝迷茫,我正好奇时,他才缓缓说道:“我怕转过头去,会把你吓跑,后来还是忍不住见了你。朝廷纷乱不止,在那里,我能找到一丝平静。其实,我并不常去那里,只是留恋在外头看我的人,那段时间便常去了而已。”
“啊,想不到你平时也有逛青楼的习惯,不然你找平静,不去客栈,跑青楼干嘛?”我揪着他的领子,像个受了气的新媳妇。
他乐得一笑,接着开始耐心的解释:“以往与月青的父亲有些交情,便时常给她送些碎银,碰巧,遇见了你,便不想走了。”
他如此说来,我心中百味陈杂,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轻轻叹道“傻萧益。”
他抿了抿嘴,伸手按住了我,我脖子一僵,他的唇已贴到我的鼻尖之处,慢慢的向下游移。
我瞪大了眼,萧益在…。在吻我?
第一次有人亲吻我,我心中没有多少甜蜜,只是有些不自然的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丝异样之感,有些犹豫,或许是因为从小,我就不喜与人太过亲密的缘故吧。
然他的唇柔软无比,我忽略掉心中异样,便只感到无尽的温柔缱绻,我紧握着的双手渐渐放松,缓缓沉沦在他的柔情当中,原来被爱的人亲吻,心中是这样的幸福,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正要进一步回应他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该死的太监催促的声音,这个臭皇帝,这个时候干嘛这么急着见萧益!
这个时候被打断,我们心中虽然有些恼火,却还是无奈的分开了,我能感到我的脸上火哄哄的,肯定飘满了红晕,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平下心来,安慰着也泄了气的萧益:“你哥哥已经知道你醒了。”
“殿下?皇上在尚书房等你!”外面的催促声急急的传来,萧益不情愿的爬下床,我也正要跟着下来,却被他按住,恶狠狠的说道:“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我撇了撇嘴,担忧的问道:“你的身子有无大碍?能不能走?我没事啊,风寒在我们那里是小病!”
他将柔软的唇映上我的额头,宠溺地说:“没有事。”
听他如此说,我便乖乖地躺好了,萧益穿好衣服后,恋恋不舍得走了,我突然感到上下眼皮在打架,瞌睡虫灌满了我整个脑袋,使我的全身都酥软了,接着便沉入了梦的深渊。
当意识渐渐涣散之后,在梦里,我竟又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不,更确切的来说,他给人的感觉是一团,就当空虚立在我面前几步远,散发着黑暗的气息,我往前走一步,他便向后飘一步,接着那道身影竟然和我脑海中另外两道身影重合,那是谁呢?黑衣人像谁?不,是谁像黑衣人?我到底在哪里见过?
突然,黑衣人停在了我两步开外之处,他的面容渐渐清晰,着装打扮竟有点类似现代的风格,短短的碎发飘在两颊,有点遮住那双清亮的蓝眸。
他紧锁着眉头,湛蓝的眸中竟布满了血丝,显得憔悴不堪。我有些诧异他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无奈与痛苦,就那样悠悠的望着我。
我上前一步,“你,你是谁?”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那种莫名的熟悉之感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同他认识多年。
我本以为他不会说话,却只见他踉跄的上前,严眼中莹光闪闪,深深地望着我,道,“洛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醒了。
我坐在和萧益一同睡过的床上,喘着大气,掀了掀背单,凉气嗖嗖地钻进了我的体内,我才发现我已经大汗淋漓,本欲扯开被子凉快凉快,但想起萧益叮嘱我的话,我又乖乖的躺好,用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我呆呆的望着上房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蚊帐,方才的梦在脑中渐渐消散,我已记不清那人的摸样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益回来了,走到床边,见我满头大汗,便说过,“成亲的事往后再说,别多想,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行。”
我并不是在想成亲的事,不知为何,我不想告诉他我梦到的事,便说了声,“好。”
说到最后,我的眼睛越来越迷茫,萧益在我唇上轻轻一吻,眼中尽是宠溺与温柔,那是我初见他的样子,那样醉心,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接着他眼中出现了一抹坚定,看着我说道:“我相信你。”
我的心渐渐安了下来,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坐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画轴放在床边,然后坐在我身边。我看了看那画轴,问他:“那是什么?你哥哥找你干嘛?”
他也疑惑了片刻,皱了皱眉:“他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给了我一幅画,让我回来欣赏几天,再告诉他我对这幅画的感想。”
“萧益,你还有事瞒我,他不同意我们的事对不对?”
他一下急了,连忙解释:“皇兄只说为了不惹恼朝臣,不让我娶你,不过只要你愿意,皇兄的话我可以不听,但他主要是说那幅画的事。”
画?这么急叫他过去只是为了赏画?这个皇帝…真让人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