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金顺与天兆已经暂时休战,石觅风也已随大军返回了皇宫,正当他积极部署如何营救霜公主的当儿,我带着霜公主已经长途跋涉回到了宫中。
当他看到我二人风尘仆仆但又毫发无伤时,他的惊喜自然不能言喻,而霜公主,也是情不自禁地上前搂紧了他的脖子,“哥,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终于回来了。”
“小妹,你还没告诉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看得出来,他对霜公主的过分亲热显得有些拘谨起来,或许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吧,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们之间的情谊。我却在心里暗自好笑,这个石觅风,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好不容易团聚了还忸怩个啥。
“哥,因为我命大呗!再说,有哥的龙运在,天塌下来也不怕。”霜公主显然想回避我救她的事,可她毕竟还是小女孩子的心思,事实是能够回避的么!
“还敢说自己命大呢!如果哥没猜错的话,你的小命应该是你宣儿姐姐救的。”他对我笑了笑,眼里满是感激。
霜公主极不情愿地默认了。
“哈哈哈!”石觅风爽朗地大笑起来,“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小妹,你这次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啊!”他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还立功?我私自混入战场的事哥不责怪我了?”霜公主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还好,知道自己私自混入战场,这次给你个教训,看在宣儿的份上哥不责难你了,你捡条小命回来应该也知足了。”
“哥!”霜公主娇憨地噘起了嘴,极不满意他拿我做人情。
我看着这对兄妹发自内心的情感,心里颇为感动,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为什么总要被战争的阴影所取代呢?我想到了我来天兆的真正使命,于是,我鼓起勇气对石觅风说:“觅风,好久不见,我想和你说会话行吗?”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我的来意,但他是不会拒绝我的。
“小妹,你先回自己的屋里去,哥和宣儿有话要谈。”他支开了霜公主。
我见他的戎装还挂在寝宫里,心里一阵酸楚。
“你还不罢休吗?”
“胜负尚未见分晓,为什么要罢休!”
“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分出胜负?”
“新仇旧恨,女人家怎么会懂。”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神情有些激动。
“从前想要他的江山,现在想要他的女人。”他邪恶一笑。
“那你现在又得到了什么?”
“就是因为什么都还没得到,所以才要继续与他争斗。”
“不对!”我摇了摇头,“你已经得到了很多。”
“噢?说来听听!”他兴趣盎然。
我的脸上充满了严肃:“你得到了无数副惨烈的画面,得到了尸横遍野皑皑的白骨,还不止这些,你还得到了两国人民发自内心的诅咒,得到了野心勃勃侵略者的光环……难道,你还嫌这一切不够多吗?”
他的面上有些愠怒,“可是我并没有得到我最想要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如果你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最想要的。”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悬崖勒马,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了?”他的眼里突然又多了些暧昧。
“属于你的东西始终都是你的,不属于你的就算费尽了心机靠某些残忍的手段去得到了,又拥有得了多少时日呢!”
“只要拥有了又怎么会失去呢?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拥有属于我的东西。”
“为什么拥有过就不能再失去呢?”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曾经拥有过我的信任、我的友谊,可是,如今,这些都随着你的麻木不仁渐渐远去,你还能奢望再得到么?”
他沉默片刻,“你好像是想故意激怒我。”
“不敢!我说的都是事实。”
“尹文彦怎么又同意你来替他讲和,他难道以为我不敢再次软禁你?”
“我来这里,他的确千万个不愿意。可是,我还是自动请命来了,不为别的,只为赌一赌我们曾经的友谊在你的心里是否还占有一席之地。”
“你自己方才不是说我已经失去了我们从前的情谊么?现在又来动之以情?”
“我不想说太多你依然重情的俗话,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你并非完全不可救药,一个人,或许嘴上会说很多虚假的话,但他的眼睛却是掺不下任何虚假的,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依然珍惜我们的情谊。”我努力朝他微笑着。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舒展开了眉宇,“看来战争的确是个沉重的话题,不要试图一下子就能说服我,我现在想和你叙一下旧,可以吗?”
我抿嘴乐了,“虽然话题沉重了些,至少我觉得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你好像听得进去些我的话了。”
他没有再接我的话,而是拉我坐了下来,很快地瞟了一眼我已经扁平的小腹,表情复杂地说:“是个千金吧!长得像谁?可爱吗?”
“你的消息够灵通的,还知道我生了个千金。”
“开玩笑,就算我在战场上,心也还是牵挂着你们母女的,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那你怎么不问我给她取了个啥名?”
“叫什么?”
“叫安宁!”我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嬉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你够厉害!”
“我这又算得了什么,不外乎想她生长在一个和平、安宁的时代,如果有一天你也有了自己的女儿,你就会懂得我的心境了。”
“我的女儿?”他自嘲道,“我有那个福气吗?”
“怎么没有。”我接过话来,“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将来一定会有的。就像霜公主,她虽然是你的亲妹妹,却也好比你自己的女儿一样啊!”
“小妹!”他喃喃而语,“怎么会一样呢!她甚至连我的亲妹妹都不是。”
“什么?”我听到他这话,大为震惊,“霜公主不是你的亲妹妹?”我顿时想到了田小姐收养英奇一事,难道这对兄妹也是假的?
“不要那么惊讶好不好?我从来也没和你说过,霜儿一定是我的亲妹妹啊!”他朝我翻了翻白眼。
“可是……她那么依恋你,也一心想为死在沙场的哥哥们报仇……”
“哥哥们可都是真的,妹妹却是假的。”他一副解释不清的神情。马上又补充道:“霜儿的父母都是平民,而且死于瘟疫。3岁那年,我大哥外出赈灾,看她可爱伶俐,便从难民营里把她接回了宫中,她自己也知道这些,对于父母她没有什么印象,可从小在宫里长大却对几位哥哥充满了特殊的感情,当得知三位哥哥皆不幸遇难后,她想为哥哥们报仇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此时方恍然大悟,怪不得霜公主老是看我不顺眼,而对于石觅风,却有着深深的眷恋。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一个答案,难道,她也在默默地爱慕着石觅风,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所有回放的画面都足以证明这一点。
“霜公主她……喜欢你。”我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瞎说什么?我们是兄妹。”他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
“你自己刚才都说不是了。”我立即反驳他。
“这是两码事。”他不耐烦了,“你能不能不再编故事了,见鬼,居然编派到我和霜儿的身上去了。”
“这怎么是编故事呢?”我不服气道,“你若不把事说开了,或许我还迷糊着,但事实既然如此,明眼人便都看得出霜公主对你的情谊,你为什么不敢坦然面对呢?”
“她可是个孩子,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恐怕也只有你才把她当孩子,在我眼里,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了。她的眼里充满了对你的憧憬,只有你才装作看不见。”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把我和霜儿栓在一起?”他的声音变成了高八度,对我极为不满。
“我怎么可能左右得了你呢?缘分的事,是靠自己把握的,或许你对霜公主无意,但不能否认她对你有情。我自己的事还一团糟呢!怎么能支配得了你?”我越说越小声了。
“你自己也承认你的生活一团糟了。”他的眼睛亮了,似乎又从我的话里看到了希望。
我回避了他火辣辣的眼睛,“虽然生活有些糟糕,但总是要自己去克服和适应的。”
他有些失望,“兜了一大圈,又兜回原地去了。”
“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有了安宁,其他的一切事对于我来说都是次要的,我失去了部分追求人生的权利,可我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也能有好的收获。”
他迷惑地看着我,我继续又坦诚地举例说道:“你也认识田樱云小姐的,你在她府里潜伏过一段时期。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知心的人,我们虽然接触不多,但非常谈得来。是她告诉了我,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种友谊存在,它是驾临在男女之间相知相惜的基础上。它不是爱情,却又超越了爱情。彼此不能成为恋人,却可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紧咬住嘴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尹文彦那小子何其幸运,能够拥有过你。”
我嫣然一笑:“我是从未来来的,你信么?”
“信,怎么不信,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他也笑了。
“这就对了。我曾经也这样对他说过,可是他不信。但是你却相信了我,说明我们之间的确是有做知心朋友的缘分。”我把“知心朋友”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他依然不屑地一笑。
“在我们那个时代,这种友谊通常称为‘蓝颜知己’。”我不厌其烦地解释。
“蓝颜知己?好奇怪的字眼。”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现在很庆幸,我有你这样一位‘蓝颜知己’。”我终于也释然了,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虽然很奇怪,但是我好像也能接受了。”他耸了耸鼻子。
“那么,关于战争,你愿意为了我这样一位蓝颜知己而放弃一些东西么?”
他想了想,一字一板地说:“我……暂时放弃争夺你的念头,但是,关于兄长们的仇恨我必须考虑清楚些,因为这毕竟牵涉到家仇,并非儿戏,我必须有充分的时间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和霜儿的理由。”
我感激地拉起了他的手,“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的‘考虑’,我希望,你能慎重地、慎重地‘考虑’清楚,也给我一个被你‘感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