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偌大的宫里没有我可以躲避的地方。御花园中的荷花池里有几只乌龟,我好想变成背着龟壳爬呀爬呀的乌龟,被欺负时就把脑袋缩进龟壳里。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来欺负我呢?娘为什么还不来救草儿呢?
陈嬷嬷说过,要坚强的活着。我很坚强,可依旧经常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
火红的太阳像个烧饼一样挂着天上,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我和爷爷的头顶。爷爷弓着身子在修剪着茶花树的枝条,我坐在一边的高大花丛底下,晒着懒洋洋的太阳。我拿不动那把大剪刀,帮不了爷爷的忙,只能陪着爷爷。
小石子花道那边好像有脚步声和声音传来,我刚想细细去听,却抬眼看见爷爷朝我拼命招手,脸上都是恐慌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草儿快走,公主她们来了。”
我心中莫名的害怕,手臂也隐隐疼痛起来。慌忙爬进另一条更茂密的牡丹花丛底下,跪着向前挪动,只想离开这里,跑到哪里都好。
“狗奴才,那个小贱人在哪里?快说!”我比常人灵敏的耳朵听到四公主秦依正在厉声喝问爷爷。
“奴才拜见四公主、五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吉祥。”爷爷带着颤抖的苍老声音传来,我心中莫名的心酸,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爷爷一定又是跪下磕头了,他的腰该有多痛啊?
“狗奴才,少废话!小贱人在哪里?”五公主秦玉声音拔高,尖锐刺耳。我听到她用脚把爷爷踢翻的声音,爷爷没有吭一声。
“奴才不知道啊!可能是哪个宫的娘娘叫去了吧!”爷爷哀求着。
“哪个宫的娘娘叫去了?刚好我们来找她的时候就被叫去,上次好像也没见着呢!”四公主寒着声音问道,声音里有着不达心底的笑意。
五公主似恍然大悟,越发阴狠起来,“姐姐说的是!狗奴才,想糊弄本公主!没那么容易。快说,小贱人在哪里?不说就打死你。”
啪!
啪!
那两声是鞭子鞭打皮肉的声音,是爷爷挨打了吗?我紧紧咬住唇瓣,不发出任何声音,泪水模糊了视线,心里疼极了。我好想好想跑出去,可是爷爷不许我出去。爷爷说过,若我敢出去,就再也不要叫他爷爷了。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若是连爷爷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爷爷是很懦弱的人,但是一旦做出的决定就绝不会改变,他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拼命捂住嘴巴,不让它发出声音,只有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许愿,希望菩萨保佑让她们快些离去。
可是,菩萨好像没听见,求菩萨没一次灵验的。应该是我摇动了树木,被心细如尘的四公主看见了。只听到她对五公主说,“皇妹,那边花丛下有动静。小贱人会不会躲在那儿?”
我吓得不知所措,脸色也应是煞白煞白的,应该跟冤死的女鬼似的。
当看到五公主那双尖尖的像刀子般的眼睛盯着我时,我吓得全身颤抖起来,坐在泥地上的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缩,眼珠上的眼泪也忘记了落下。
她们全都是陈嬷嬷说的恶魔,是吃人的恶鬼,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她们以欺负我为乐,她们用尽一切手段折磨我。
她们用高兴时用宫中最恶毒的话骂我,一切肮脏的字眼都用到我身上。她们不高兴时用鞭子抽打我,拿绣花的针刺我手臂,拿巴掌扇我,罚我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整天。之后,她们会哈哈大笑着离去。
我不懂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嬷嬷说人有上辈子,因果循环,天理昭彰,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吗?
五公主恶魔的脸上都是狠绝冷厉,我知道,这次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上个月她把我的手折断了,爷爷去跪求了高公公一天一夜,才让懂接骨的高公公帮我接回来,“原来小贱种在这呢!胆儿肥了,还敢躲了。”
我把身子缩在一起,怯怯的看着她。鞭子甩过来的声音呼呼作响,我闭上眼睛,等着那鞭子落到我身上。
啪!啪!
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向四肢,心口处好疼好疼。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明明说过不能哭的,太懦弱了爷爷也会伤心的,但还是太怕疼了忍不住。
朦胧的四周,爷爷心疼的眼神,四公主讥诮的浅笑,五公主得意的大笑,一大群宫女的冷眼旁观。
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被七公主剪坏扔掉的破布娃娃,娃娃被剪掉了会不会像草儿一样怕痛呢?
“贱人永远都是贱人,狐狸精生的野种也配呆在宫里。”五公主边打边骂,每一鞭都让我疼痛难忍,感觉快要死掉了一样难受。
“皇妹说的对,我听奶娘说小贱人的母妃不知廉耻,通敌卖国呢!她居然还有脸呆在宫里,你说好不好笑。”四公主说完尖利的笑起来,高傲的看着我。
那一刻,我好恨!好恨!恨她们对我的辱骂和鞭打,更恨的是她们对我娘的侮辱。我恶狠狠地瞪着她们,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们的嘴巴。
“哟!野种还会瞪人了。我让你瞪!”比之前更大力气的鞭子落在我的背上,鲜血淋漓,喉咙里涌上一股热流,之后嘴里一片腥甜。
“呀!四皇妹和五皇妹也在这呢!害得皇姐我好找。”
我勉强撑开眼皮,只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带着两个宫女朝我们走来。她们走进了,我才惊恐的发现眼前美得像画上的人竟然是二公主秦绯。
二公主好似才看到我,一惊一乍的嚷起来,“原来小贱人也在这里啊!皇妹们是来教训小贱人的?瞧瞧,都打得皮开肉绽了。”
五公主不高兴了,扬头假笑着喝问,“倒不知皇姐何时仁慈起来了。要扮仁慈也得在父皇面前去装啊!你说呢?四皇姐?”
四公主闻言慌乱抬头,瞬间恢复平静,“依我看,二皇姐不是仁慈,是有更好的办法来教训小贱人吧?”
二公主言笑晏晏,美似天仙,说出的话却让我觉得那是一个吃人心喝人血的美艳妖精。在欺辱我的四个公主中,她从来都是最为狠毒的。整个南玥国的九个公主中,她聪明无双,她美艳无双,却也恶毒无双。
她说:“还是四皇妹蕙质兰心。我呀就见不得鲜血淌的到处都是,看着就恶心。这不,刚才和母妃在品尝父皇赏赐的北域烤全羊。刷在烤羊上的混合调料是特殊调制的,里面有辣椒末、细盐粉、孜然等调料。我呀看着新奇就向母妃讨了一小瓶。你们说若是把这混合调料都撒在这一条条的伤口上会怎样?”
四公主、五公主听到“父皇赏赐”时脸上都不好看,是后宫女人掩饰不了的嫉妒。但听到后面时脸上都是阴谋得逞的坏笑。
“皇姐好妙计!”五公主更加高兴,收了鞭子,就从二公主手中拿过那瓶混合调料。
当那些黄黄黑黑的粉末倒在我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时,我感觉整个身体都割裂开了,疼痛似是从骨头里渗透出来,就像几万只蚂蚁在啃食我全身血肉。我咬破了嘴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依旧抵挡不住那股蚀骨切肤的疼痛。那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记忆。
眼前的一切都好似模糊了,一片黑暗将我包裹住,我什么也不知道了。黑暗弥漫的那一刻,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去找陈嬷嬷了,我会死掉吗?可是我还没见过娘的模样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
我昏过去前好似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好看哥哥向我冲来,将我抱住,一片温暖。
他是我梦中的白衣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