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我终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是不是阎王爷也嫌弃不要草儿呢?
爷爷又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枯槁,鬓间的头发已由原来的斑白变成了雪样的纯白。
一看见我醒过来,他那白色的眼泪有止不住的流,嘴里还喃喃着,“公主她们的心太狠了。草儿好些了吗?爷爷做了粥,待会拿来给你喝。”
我觉得全身好累好累,刚一动身子身上的伤口就痒痒的疼疼的,难受的紧。看着身上换上了新的衣服,伤口上也涂满了药膏,很多伤口都结痂了。喉咙干涩跟要冒火似的,嘴唇已经裂开了很大的口子,舌头一碰到就刺痛。
爷爷拿了一杯水给我喝下才好些了。
“草儿,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爷爷边抹眼泪边给我盖被子,干枯的眼睛里全是满满的担忧。
我伸出短短的手臂抹去爷爷脸上的泪水,我知道爷爷是在愧疚他不能出来阻拦五公主和二公主对我的毒打。我不怪他,若是他出来维护我,不仅他会受到牵连,我也会被打得更加严重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我也知道三天来他一定担心我担心得吃不下饭,可能也没安稳的睡过一觉。
“爷爷,草儿没事了。爷爷别哭了,阎王爷也不要草儿呢!”我勉强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却因为扯动了本就干裂的嘴唇而痛的不得了,差点就喊出了声来。
“傻草儿!不是阎王爷不要草儿,是阎王爷不忍心看爷爷伤心才让草儿回来的。”爷爷在小床边安慰我,爱怜的抚摸我的头顶。
爷爷给我拿来白粥,我确实饿坏了,也就吃得很急,爷爷一直在说慢点慢点,别噎着。
“草儿,这次你能醒来,还真要多谢谢大皇子殿下。”爷爷看我吃得那么多,脸上也有一些喜色的说着。
“大皇子殿下?”我疑惑的问着爷爷。我知道宫里有位大皇子殿下,却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听宫女们说,他的母亲原来是他父皇的一个低下的穿衣侍婢,好像是因为意外而被陛下宠幸,生下了他。因为母亲地位低微,他即使是大皇子,也被牵连着不受重视。他的母亲生下他后也只是被封为茗昭仪而已,直到去年冬天他母亲郁郁而终时才得一个茗妃称号风光下葬。据说他从小体弱多病,从不轻易出他母妃的飘叶苑。
好像母妃过世后,他的身体也好了一些,意外相遇他被父皇发现敏而好学,才华出众。因而也被帝君看重,听说还特意培养。
“是呢!爷爷也不知为何大皇子殿下会出现在哪里,还把你给救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前天烧了整整一天呢!幸好大皇子殿下会医术,把你给救了回来。你的药膏还是大皇子给的。下次见到大皇子殿下,你要好好谢谢他。”
那么说,我昏过去前看到的不是仙人,是大皇子殿下。
“嗯!爷爷,草儿知道了。”好想笑着回答爷爷的问题,又怕扯动唇角的裂痕。我怕痛。
明明被打了很多很多次,应该早就习惯了疼痛才是,却是越来越怕。和我耳力好一样,怕痛也是天生的。
这次的受伤,我又在床上呆了大半个月。实在无事可做时,就爬下床,用木炭在地上把学过的字再细细的写一遍,几乎写得和胡太傅的一样俊秀。
大半个月后,我的身体恢复了,我又变成了活蹦乱跳的草儿了。
这天巳时,我就告诉正在剪花枝的爷爷,要去找蓝姑姑。爷爷答应后,又细细叮咛嘱咐一番,让我看见公主和皇子他们就绕道走。我应下后,就独自乐颠颠的跑去御膳房找蓝姑姑。
还没到御膳房呢!就看见蓝姑姑提着两个大食盒子往外走,我忙跑上去对着蓝姑姑甜甜的笑,“蓝姑姑,草儿来了!”
蓝姑姑看见是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放下大食盒,看了一下四周,才拉着我的手看了一看,压低声音道:“虎丫头,我听说你又被打了。现在看着是好了。以后可千万别去招惹那几个公主了。”
我没有招惹她们,是她们老是找我麻烦。
蓝姑姑是御膳房的二等厨娘,并不算御厨,她有时候会做一些跑腿送饭的差事。陈嬷嬷生时和蓝姑姑关系挺好,日子久了她也会关心我了。
“嗯!草儿记住了。我们走吧!”我开心的露出大大的笑容,爷爷没有骗我呢!因为蓝姑姑也呆了一呆,看起来我的笑是真的很好看。
“好吧!虎丫头,真拿你没办法,切记要小心些。”蓝姑姑也笑了起来,眼角有几条皱纹出现,显得更加慈祥。
蓝姑姑喜欢叫我虎丫头,不仅仅是我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颗小虎牙,还是因为我小时候喝过老虎的奶。
那是陈嬷嬷跟我说的,我出生就没有娘亲,当然就没有奶喝。但是御膳房有一头刚生完小羊崽的母羊。蓝姑姑就想尽办法不让他们把母羊杀了,每天偷偷的挤一点母羊的奶水给我。三个月过后,母羊还是被杀了,从宫外又非常难弄进新鲜的奶水。我得不到奶喝每天就哭得昏天黑地,爷爷都快心疼死了。
后来还是陈嬷嬷想到了办法,御花园的百兽苑中正好有一头刚产下幼崽的母老虎,可以喝虎奶,但又不敢轻易冒险。直到两天后,我哭得气息微弱,陈嬷嬷才买通守护,把我带到母老虎那里,没想到我和母老虎相处的特别好。就这样,我喝了一个多月的老虎奶。蓝姑姑也就一直叫我虎丫头。
蓝姑姑把很多菜从一个食盒中拿到另一个食盒里,把几乎空了的食盒让我来拿,一路说说笑笑着朝崇文馆走去。
两年来,蓝姑姑几乎每天都会前往崇文馆送饭。崇文馆是皇子和公主们读书学理的地方,比我年纪大的皇子和公主都会被送进崇文馆中学习,接受太傅辅导。崇文馆有自己的厨房,但太子吃不惯那里的饭菜,于是皇后娘娘下令每日从御膳房送饭菜给太子,也就有了蓝姑姑这差事。
而我每日跟随蓝姑姑来送饭,其实是为了偷学。爷爷和陈嬷嬷都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没有人能教我识字。从半年前开始,八公主就来到崇文馆识字。八公主年纪比我稍大一些,我从半年前开始每日偷偷躲在窗户外头偷看。虽然有时候听不清楚,但大多数的字都被我用心记下了。我来的时候他们还没下学,我走的时候他们又在听太傅授课,是没有机会看见我的。八公主识字的地方文彦阁又偏僻幽深,我也没有碰到过经常欺负我的公主和皇子们。
现在,我会写我的名字,会背《百家姓》和《三字经》了,还知道了一些道理。种花锄草的时候我经常被给爷爷听,爷爷就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沿着墙壁坐下来,对着我掏出的窗户小孔,我正要朝里看去。突然,一双雪样纯白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我差点吓得叫起来,幸好已经习惯了捂住嘴巴,而就在那时就极快的捂住嘴巴,没发出丝毫声音。
被发现了吗?
我颤抖着身子转过头向上看去,迎着刺眼的阳光,我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哥哥挺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