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殿下把我丢在半路回去继续参加宴会,想着是皇上和皇后在集英殿布下了月老琼浆宴,必得他出席参加了。左右无事,心情又闷闷的像是有东西塞在心中,我便漫无目的的乱走。
走着走着,阵阵悠悠淡淡的荷花香气飘入鼻端,心口中那股闷闷的感觉像是一扫而光,胸腔里已是香气满溢。
抬眼一看,原来是走到了崇文馆后山的荷花清池来了。清风过处,荷叶层层叠叠的摇曳起来,似成片翻涌的碧浪。荷花亭亭玉立如最娇艳的少女,袅袅娜娜迷蒙似梦。一条破旧小船孤独的躺在田田的荷叶中间。
我走上小船,靠着船板躺下来,伸手摘下一片宽大的荷叶盖住脸上遮阳,眯眼小憩起来。
就在即将真正睡过去会周公时,船身一阵剧烈摇晃,瞌睡虫又给吓跑了。刚想抬手拿开遮阳荷叶,荷叶却被来人抢先拿开了。刺目耀眼的阳光下,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再次的人撑着身子眯眼看着我,一如初次相见那般金光闪闪,甚至更为光芒万丈。
只见眼前之人长身玉立,白衣着身,飘逸出尘。墨发随风飞舞彼此纠缠缭绕。肌肤细腻莹白如东海珍珠,剑眉斜飞入鬓,双眼微微上挑若两瓣三月桃花,鼻梁挺立,红唇鲜艳润泽如带水。
微微浅笑,仿若漫天花雨纷繁飘落,比九天之上的谪仙都要俊逸三分,总会让我看得着迷。
“云逸哥哥……”我愣了一刻终是不禁惊诧呼喊出声。
他侧着身子在我身旁躺下,用右手支起脑袋,深邃眸光趣味的看向我。轻轻用另一只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问道:“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嗯!”我点头承认。如此近的距离,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到我的脸上,脸上霎时升起一股烧灼之感,想着脸上一定是嫣红透了,于是身子稍稍后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一股大的拉力把我拉回来,撞上了一个厚实得有些坚硬的胸膛,腰上环绕着一双铁臂,脸上更加灼热,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般。以前云逸哥哥也抱过我呀!为何没有会没有现在慌乱的感觉?
“因为在这个世上最了解草儿的人,是我。”感觉到我的挣扎,他又搂紧了些,低低哑声说着,“别动!好像都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草儿了,让我抱一下。”
我的心“砰砰”作响,耳根子都热起来,鼻尖萦绕的是淡淡荷花清香,微风轻轻撩起我的发丝。那一刻是如此美好,我想要是时间就此定格了该多好。可又因为太过美好,内心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只觉着是一场美丽却虚幻无影的幻梦。
“云逸哥哥,你不用参加宴席吗?怎会出来找我的?”我躺在他坚实的怀里,温暖而安心。
“因为我知道草儿不开心了。宴席没有我照样可以,我的草儿可不行。”
听着他低低的叙说着,我的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感,似要将我淹没、淹死。
“在怪我没有救你吗?”他叹了一口气,削尖的下巴在我头顶发端摩擦,顿时让我心慌意乱。
“没有!”我闷闷的回答。其实,我心情不好或许不是因为他的视若无睹。
“四公主本就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我怕处理不好,她一定会事后找你麻烦的。”
他的顾虑,我都明白。在皇家宫廷,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我不怪云逸哥哥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教我识字明理,还叫我防身武功,经常替我解围。说起来,欠了云逸哥哥好多,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呢!”我把玩着他的广袖纹金丝袖口,浅笑着说。
“那就用一辈子来还好了,这辈子还不清就下辈子接着还。”他撩起我肩膀处的一绺头发在手指中绕圈把玩,淡淡的说着。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抬起身子看向他。
“草儿喜欢我吗?”他用一汪碧波荡漾的深色瞳眸看我,波心的涟漪将我圈圈缠绕。
“应该……应该是……喜欢吧!”我支吾着低声回答,细若蚊蚋。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云逸哥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想他念他变成了本能。如今看见他对我的亲昵,心头更是小鹿乱撞。那应该便是喜欢吧!
闻言,他骤然捏住我的手,怒声道:“没有‘应该’。草儿能喜欢的人只有云逸哥哥。”
我正想反驳他,却不料他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看向我,眼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烧,怒目道,“告诉我,草儿是不是喜欢他?我绝不准草儿喜欢他。”
“他?他是谁?”我被他莫名其妙的问话愣住了,大眼珠子仰头看向他。
他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邪笑,与他仿若谪仙的气质格格不入。“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殿下?那个冷漠如冰、不近人情、会嘲讽我也会仗义帮扶我的大皇子殿下?或许,没有云逸哥哥,我真的会对外表冰冷拒人千里之为实际上和草儿一般渴望温暖的大皇子殿下动心吧!谁知道呢?
他躺在船上,骨节分明的双手捧起我的小脸,双眼隐隐有细小红丝,霸道寒声的宣布:“不准你喜欢他!你是我的!是我姜云逸的。”
那一刻,我一阵恍惚,如身在迷雾梦魇的不可知中。为那温暖如三月春光、儒雅如六月晴后嫩荷的男子居然也会有那般狠绝霸凌的气势。为那一句气势汹汹毫无温情的“你是我的”。
他说过很多很多不能让草儿忘却的话,如今的这句格外让我震撼。
他说:“以后云逸哥哥保护草儿,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他说:“姜云逸要变强大,强大到能把草儿护在我的羽翼下。”
他说:“草儿为何要如此坚强倔强呢?哭出来呀!憋坏了云逸哥哥会心疼的。”
他说:“他日,我必回十倍还回草儿所受的欺辱。”
他说:“总有一天,云逸哥哥会让草儿像风一样自由。”
他说:“云逸哥哥不会像丢弃小猫小狗一样丢下草儿的。我才不舍得呢!”
……
他说过很多很多的话,似乎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草儿都在沉默着,忘了一切初衷原委的截下那些似承诺的话语。
我坏笑着扬起小爪子,小虎牙磨的咯吱咯吱作响,轻易捏上了那张如玉般温润的俊脸,一阵蹂躏捏搓,“那云逸哥哥呢?云逸哥哥是不是草儿的?”
他吻上我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一如他的人,温柔细腻。“草儿难道不知,我拒绝了爹娘要求的所有官家千金和丫鬟侍妾,被巫京多少权贵少爷耻笑为喜好龙阳、是一断袖之人,就是为了等着草儿长大,作我唯一的新娘。”
被我捏得变形的俊逸脸蛋上洁白皓齿在阳光下闪动点点光泽,却刺眼得好似眼睛都要流出泪来,眼珠中水汽氤氲飘荡。六年不曾流泪的我,差点在他那句话下的灼热光线里落下泪来。
那一刻,我幸福得不知所措。
抬眼,却看到他异常灼热的视线落在我晶莹润泽的樱唇上,他的气息也紊乱了起来,然后,他向我俯身而来,我不自觉的闭上双眼,颤动着蝶翼般的睫毛。
静静,等待着。
下一刻,一道清亮稚嫩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声音里带着剧烈的喘息声。“少爷!少爷!”
我霍然睁开眼睛,心下有些微气恼。抬头看到云逸哥哥一脸戏谑的看着我,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失望了?”
吼!丢脸丢海了去了。云逸哥哥又在戏耍我。
第十一章帝皇逼婚
集英殿偏殿。
厚厚的一面墙壁隔绝了另一边的莺歌燕舞和觥筹交错,只余寂寥苍苍,却也威严肃穆。
一边的熏香袅袅婷婷的缭绕不休,一室静谧无声。一名贴身侍奉的太监无声躬身后退。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当今南玥帝—秦御凡威严端坐在殿中上位的虎皮软座上。南玥帝身前跪着一个清风明月般俊逸潇洒容貌倾城的白衣男子。
一坐一跪的两个风姿皆是不凡的男人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谁也不能妄自揣度半分。如今的两人心中都各怀心思。
南玥帝最先打破一室寂静。“云逸,你父亲刚才向朕奏请辞官归隐田园,我想看看你的看法如何?”
下跪之人不动声色,态度谦恭回道:“父亲年老体弱,不能承担如此繁重政务,也实是情有可原。作为人子者,只望父亲大人能安乐的颐养天年,望陛下隆恩圣允。”
依旧魁梧伟岸的中年帝皇两鬓斑白,眼中精光流转,转瞬而消逝不见。
“云逸还是如此孝顺啊!你爹任之(左相姜义芳,字任之)比朕大了十几岁,却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辅佐了朕大半生啊!”说到这里,人到中年的皇帝似乎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可那双精光犀利的眼睛却是直视着下跪之人。可那下跪白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的听着,并不准备答话。
“依儿今年也是二八妙芳龄,到了婚配之龄。朕看得出她对你倾心已久,由朕为尔等赐婚如何?”南玥帝皇嘴角含笑,一脸神秘莫测。
闻言,白衣男子俊眉紧蹙,薄唇紧抿,身子仍是笔挺直跪着。
“陛下,微臣为人粗俗鄙陋,配不上公主千金之躯高贵之体,万望陛下体谅。”
皇帝勾唇一笑,光洁却已有岁月痕迹的脸上,轻松畅快之极,眼中是老狐狸的狡黠和一国帝皇的该有的阴沉狠厉。“哦!看来云逸是不愿意了。无妨无妨。朕现在能与你提前商议已是最大的恩宠了。你说,倘若朕的旨意一下,你一样需接受的。”
“陛下,臣已有心仪之人,恐有负陛下隆恩。”白衣男子铿锵作答,丝毫不惧。
“是哪家的千金如此幸运?能得南玥第一才子动凡心。”明明是疑问好奇的问话,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白衣男子缄默不言语。
皇帝等候良久,成竹在胸轻抚胡须,说道:“就算有心仪之人,也可娶为侧室。至于依儿,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朕与皇后成婚之前还是不相识的!”
“望陛下见谅,臣配不上四公主。”白衣男子俯身伏跪在地,满身凄凉寥落。
“哼!”
帝皇一怒,冷哼一声,手中青花白瓷茶杯“嘭”的一声摔在白衣男子身侧,片片成飞花。
“你姜氏一族加上门生故吏极其家属亲人,共有多少,说。”
“其数约有五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云逸该知晓吧!”
“陛下英明,不会自毁城墙,自断退路的。”
“放肆!简直混账之极!姜云逸,你若敢当众抗旨,我不介意让那五万为皇家脸面陪葬的。你的父母,恐怕也走不出这集英殿。”南玥帝皇兀自站起,咬牙威胁那个油盐不进的年青臣子。
一片静寂阑珊里,白衣男子抬起身子,眼中是一览无余的空白。“臣遵旨!”
“嗯!下去吧!”儒雅皇帝缓缓坐下,眼睑低垂,把玩起手中的精美茶杯。
白衣男子起身退出殿外,一袭白衣没有了来时的风雅俊秀,空落落的纤弱。
“等等!云逸知晓有一个江湖势力名为风云宫的吗?”中年帝皇抬起眼帘,慵懒的靠在软椅上问道。
闻言,白衣男子后背微不可见的一僵,眸中闪过一丝凌厉,轻轻吸入一口冷气。转身恭敬回话:“回陛下!臣只闻其名,但知之不详。”
皇帝满意的点头,抚须道:“下去吧!”
姜云逸毕竟不是姜义芳,不过,再难驯的野马也有被驯服的一天,不急。
翩翩白衣,转身之后,眸色冰冷,面色冷凝。
月老琼浆宴,左相姜义芳辞官隐退,其子姜云逸被迁升为左相。皇上亲自为四公主和新任左相赐婚,在场无数少女梦碎,忧伤满面。姜氏一族,三朝三相,门生无数,尊贵无二,荣宠不衰。不少政治老油条嗅觉敏感,早已知晓姜氏与皇室联姻,只不过是帝皇控制姜家的手段,毕竟入宫多年的敏妃姜义敏五年前仙逝,没有留下子嗣。
姜氏一族,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剑,而剑只能握在主人手中,不可有自己的意识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