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远地看到那些宛如巨大夜枭般飞航于夜幕中的“巨大风筝”时,我才知晓楚慕离要如何夜袭沁阳城。
如同天兵天将般从天而降的归云十六骑和楚慕离在夜色的掩映下,不动声色地夺取了天堑般的沁阳城墙,灵活如狐般套上了城墙士兵的盔甲,大模大样的进了城。
想必天明后沁阳城会被换血成功,那位陈胥中郎将也会人头落地。
破晓时分,城中天空一支烟火绽放朦胧的夜空,城门大开,照旧有巡城的士兵出现在城墙上,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
城中安睡的百姓不会知晓今夜的城头被鲜血染红了。
沐影看到信号,横眉冷眼地带着我进了城,如同一般旅人一般,不过今日的沁阳城已经在大张旗鼓的实行戒严,来往的路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
轮到我们时,沐影与那搜查的士兵对了个眼色,轻松入了城门,直奔城主府而去。
金碧辉煌的城主府看上去有一种高门大院的深重感,看来这陈胥也是个会享受之人。
当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我们眼前时,那双深邃的眸子让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经过易容的楚慕离。
眸子中的点点迷离浮光凝聚成璀璨的光华,坚毅削挺的下巴微翘,如同一尊神魔般站立,俯瞰蝼蚁人世。
“将军?”若是没有那双印象太深刻的眼睛和知晓前因后果,连我也不能分辨真假,只能说东毓离王真的是无所不能的。
“阿离竟能认出本将军,还真是让本将军意外呢!”他似模似样的撸了撸拉扎胡须,特意将声音压低,听起来竟与中年男子的声音无异。
“将军装得真像。要不是沐影告诉我,我险些就认不出来呢!”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只得低眉顺耳的夸赞他的装扮。
“是吗?”他唇角微勾,笑得高深莫测,深邃的眸子似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真假善恶。
“阿离帮本将军演一场戏,如何?”他暗暗靠近我,目光似剑泛冷光。
“演什么?”
“演我的妻子。”
我心中不由得一颤,他……他竟然用了“我”字?明明知晓是幻梦般虚假的,依旧觉得心惊不已。他半路掳我前来,就是为了假扮陈胥的妻子吧?心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可是我又为何会感觉失落?摇了摇头,把不该存在的思绪剔除。
“演多久?”
等了很久很久,久得我以为他已不打算回答时,他猝然开口。
“一辈子。”
淡漠醇厚的嗓音低哑暗沉,宛如一曲哀伤小调低回盘桓,萦绕头顶。心中一热,不知为何竟然会觉得难受,要是我真心所爱之人如这般低低述说他的情意,我一定会心中崩塌得一塌糊涂的。
只可惜,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将军开什么玩笑呢?阿离一介山野村姑,见不得世面,难登大雅之堂,也配不上将军龙章凤姿的。”苦恼地绞着一片衣角,似是羞涩的低头,目光紧紧盯着白布鞋面。
一辈子?那些关于一辈子的承诺,最后总是换得劳燕分飞的下场,这似乎是个解不开的魔咒。
“你拒绝本将军?”冰冷如三九严冬的声音染上了残酷的肃杀,猛地想起了北风卷地白草折的荒凉,他在生气吗?
人人皆道东毓离王是天煞孤星,是为祸人间的魔王,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可是为何这两日来他的表现如此脱离预料呢?难道是天下人都瞎了眼睛?可是我又亲身见过他把女婢的手砍去,那和一般的皇室跋扈子弟有何不同?
不,还是有区别的。至少离王聪明至极,能把握分寸,还有他无往而不胜的军事天才头脑,因而就算他恶名在外,依旧无能人动摇他的地位。
“将军,好吧!我答应你假扮你的妻子,不过期限是等你铲除了镇北王的叛乱之后。”就算反抗不依,以这位爷的脾气来看,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还不如顺水推舟呢!
“你怎么知道此次是镇北王叛乱,难道又是沐影告诉你的?”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好似要把我看透。
“是阿离胡乱猜的。阿离只是偶尔听说陈胥将军是镇北王的女婿,而将军要假扮陈胥将军,难道不是为了引镇北王上钩,来个瓮中捉鳖?”既然被他拆穿了也就不用隐瞒了,真真假假才能让人无从辨别真伪。
“阿离真的很聪明,当我的军师绰绰有余。”他突然莫名一笑,眸子中笑意盎然。我却冷汗涔涔,因为太聪明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将军谬赞,阿离僭越了。”匆忙福身行礼,因为担忧他下一刻就会把我当做奸细一掌拍死。
他伸出食指,挑起我的下巴,细细观摩着我的脸颊:“这张脸,真丑。”
我的心瞬间冰冷透底,阵阵寒意沁入肌体。原来他的审美没有问题啊!
“将军前两日不是才夸赞过阿离吗?难道将军说话不算话?”我咬牙愤愤然,实在不忍容忍他对我的戏耍。
“本将军有说过你的脸很美吗?”他眸子含笑,捏得我下巴生疼,月眸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了一层泪花。
他真的很阴险狡诈,好像……真的没有说过呢!
他的炙热气息喷洒到我的鼻翼,低低的笑声直闯耳膜:“不过看着也不讨厌,丑丫头。”他终于松开了对我下巴的钳制,大步流星的离去处理公务。
得到自由的我大口呼吸,拍拍砰砰跳动的胸口,刚才险些让自己窒息而死。
而后的两日,大批的士兵进入城中,相继替换了沁阳城的军队。而楚慕离布置的大网也在寸寸收拢,静静等待着猎物的闯入,再伸出锋利的武器,一网打尽。
我则顶着城主夫人的两张皮在城主府作威作福,将后院的家丁奴仆都赶出了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