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的?从一开始看到你,你就叫我欧阳大爷,看来和我关系本该不错,又敢抢着说话,以及穿戴和一般丫鬟不同,足见你是个喜欢外露之人性格不够沉稳之人。你的玉簪和手镯都不是寻常之物,你不经意就在摸着手镯,说明你紧张,虽然面上没有神色,但是你的小动作出卖了你。而后,你抢着去叫巧儿,我打了你,你本该露出厌恶,憎恨或者类似的表情,或者质问我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打你,但你没有,你是有一点害怕,和慌张。之后,你和韩夫人眉来眼去,她和她的丫鬟都在看你的簪子,她们看你的簪子固然没有问题,可是流露出的却是神情不对,还有人窃窃私语,说那根簪子的事情……”
“够了,别说了。”冰云瘫软在地,本来只是想把簪子作为最后的利器,博取信任,一石三鸟。借这件事情更接近欧阳昉或者说苍颜,除掉韩夫人,转嫁没有权势的郭夫人,顺便把巧儿弄到这边,结果是弄巧成拙。
韩夫人只是清冷的说道:“这丫头偷了我的簪子,我刚想说呢,尽然诬赖我,没想到还偷偷害自己的主子,真是不该留。你自己清理门户。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苍颜拖着腿走过去,邪魅一笑,手里放着一片花瓣,说道:“你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所以你没有找别人经手,你敢不敢把你的手那给我看一眼,你知道这种花的气息,是逃不过一般人的鼻子!这里在场所有人都可以闻一下。看看你们主子的心眼是黑的,还是红的!”
韩夫人面色一惊,愣在当场,好冷漠的目光,好凌厉的语气。
“我究竟败在了哪里?”冰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渐渐变淡,另一个人的倒影渐渐变深。
“男子多失于轻狂自负!女子多流于浮躁虚荣!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知你虚荣,我知你不稳重,我知你虽有些心思但是却不够狠,够了吗?”苍颜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着前面众多的丫鬟婆子厉声说道:“你们以后最好别在眼前弄这些名堂,我这一次自寻麻烦不过是想警告你们,下一次,我绝不解释这么多,今后有我在一天,你们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待着。至于你,你也知道我不会信任你了,我不管你今后走也好留也好,我眼里容不下你!不过你对我没有恶意,这腐骨丹的解药还是给你!”弹手一枚葡萄放入她口中。
冰云两眼无神,叩拜几下,默默地走了出去,背过身去时,眼角的锋利闪现,然后立马淹没在泪水中。
韩夫人也觉得没脸,领着一大帮人走了。
“好有气魄的姑娘!”
待巧儿也哭着走了以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悠悠地说了一句。
苍颜抬头看去,一袭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长衫,腰间银白底子金花卉纹样白玉腰带,峨冠博带,踩着木屐,气质如仙,手拿一卷书册,背在腰后,肤光如玉,发长及膝,细眉酝酿着一种挑动的姿态,双眼自有一种勾人摄魄的神韵,看得久了,仿佛如入阿鼻地狱,万丈深渊,不负此劫。下颌尖尖,樱唇轻启,露出里面细小洁白的牙齿,如踏红莲丛生之地,轻扯遍地旖旎。眉间一点朱砂,这轻轻的一点,撩过人心,成为永不覆灭的劫。
是他?
苍颜露出极为内涵的笑容。
初见他是在银临阁,那是一个,弹琴喝酒诗作画最寻常不过的地方,所谓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白玉翡翠,小桥流水,迷蒙烟雨。只是背后大门打开,却是靡靡之音,绯色春画,不少气质妖媚的少年如屏风上绝美的刺绣,一针一线,全是各种风情缱绻,吸引着各处的恩客,流连忘返,挥金如土。
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雾霜露雪”四位,其中,最勾人心魄的雪公子,云象。
风冷月夜寒,雁过听雪声。
多少人只为听的声音,不惜踏遍千山万水,走到银临阁。云象只是微微一笑,在帘子之后,轻轻的叹一声。如雪花飘落尘间,回味一生。
那时候追查敌军奸细,不小心撞到他的房间,蜡烛高烧,月影浮动,满室生香,娇喘如斯,满身红莲,衣冠不整。四条白玉般的长腿彼此缠绕着,两名绝世容颜的男子彼此相拥。饶是冷漠如苍颜,还是看得怔怔,再也挪不开步子。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雪公子微微一笑,烟雨不知为何,脸色霎那间变红,一颗心起伏难控,脱口而出道:“我们小姐复姓欧阳。”说完,便觉得不妥,低下头去,退到一边。
苍颜看着烟雨,这般柔弱胆小的姑娘,素来连说话都不敢抬头的姑娘,都这般脱口而出,不过倒也正常,谁又能有这般定力呢?饶是自己,有几次差点也陷进去了,而他作为传言中东元王座下第一男宠,不负此名。
想及此,苍颜拖着腿走过去,热泪涌出来,伸出手抱住他,在耳边低语道:“白发苍颜,生死相随。雪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你了。”
云象心头一震,只有那个女子才会这般叫自己,雪姐姐,多么遥远的记忆。
千骑扬戈,血染风沙。边城烽火,蓬草白骨。断鸿声里,立尽斜阳。一骑当先,手拿鹤嘴虎头双钺,大开大合,不知衣服本就是红色还是血染而成,在一批又一批的敌军围上来时,毫不退却,直到精疲力竭,却不低首,仍保持着昂首挺立的姿态,援军缓缓而来,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云象站在城头,听断鸿声阵阵,初见时那一抹血色,早就注定了此生的。到此后二人成为莫逆之交,一同召集暗卫,镌刻苍颜令,每一枚苍颜令上雕刻着“白发苍颜,生死相随”。
云象便是第一个苍颜暗卫。
也是他让自己起了这个念头。从此二人一发不可收拾,买下银临阁,成为第一个暗卫所。暗卫所卷席大泽国大地,如蛛网栖枝般慢慢延展到缙云大陆的每个角落里。
记忆的枷锁一层一层打开,那些清晨雾露泛舟湖上看着芦苇层叠的日子,那些日落黄昏向着他诉说心中的执念的日子,那些残阳如血四处杀伐的日子,若李子骞为耀目光辉,永远值得为之飞蛾扑火的源头,那么云象就是,无所不在的风,可以伴随自己无所顾忌的冲刺拼杀的力量。
我也想你了。自一壶酒后波光破碎,你毅然决然走上刑场那一刻开始,我真的觉得,此生再见无可能。
云象将自己从脑海中抽离出来,看着苍颜短不过指缝,冷峻孤傲的面容,以及断残的腿,可这真的是你吗?
天命难说。
“你怎么,为什么?李子骞说你是从天而降的,他知不知道你?听说你们还出去喝酒。”云象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手上还有剑伤,怎么可能,有人能伤得了她?
“喝酒?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他,他在哪里?他怎么会回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苍颜看着云象,希望可以从他眼里看到任何希望,可是那一双眸子里却是复杂的神色,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永远最关心他。
云象微微一笑,有几分苦涩的味道:“皇帝终于要收他的兵权了。叫他回来,是指婚,然后所谓放下兵权。”
苍颜听罢,怒道:“这是什么理由,这是什么借口?娄国和卓国虎视眈眈,宸国态度暧昧,岚国兵强马壮,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其他国家虽然远,但是远交近攻,难保一日不会打过来,他这时候要兵权?”
云象淡淡一笑,七年,你走了七年,局势已经更加险恶了,遂说道:“岚国已经被娄国吞并了。过不了多久,想必他们会发动战争,到时候……”
苍颜不可置信的看着云象,怎么可能,才短短七年,娄国,在自己还是个未懂事的孩童之时,便知道娄国有一个广为传颂的比喻——“弱堪蝼蚁,朝不保夕”,被七个国家轮流瓜分掌控。可是自三位皇子诞生以后,彼此团结一气,壮大发展,广结贤士,又突有异士发现金矿和朱砂矿,飞速发展,一举吞并周围大大小小的六个国家,与大泽国相对峙,而大泽国这些年依旧如初,虽有征战,不过是平分秋色。
苍颜越想越头疼,用了太多气力,云象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去休息。你的寒疾还未散么?”
你为何万事都不想想自己,当初斩杀“水之妖”不过是为李子骞多争取一点时间,根本无足轻重,你非说,我喜欢他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我一去,他一定记挂着我,想着我,念着我。
哎,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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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公子:我…。颜值排第几?
作者(Yin邪脸,搓着手不怀好意):脱了,在下面自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