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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面上虽然笑颜如旧,可背地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却笑不出来,总是望着一个什么地方发呆,却再也不喝酒了,每次见到竹叶青都绕的远远的。

园中的树叶都落了一地,她却不准人家来扫,说这是意境,然后就老是坐在廊下看落叶,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听说司徒熏和安鹰大婚之后,性子收敛了许多,现在更是像个成熟的妇人一般,后来听说成婚两个月之后便有了身孕。

前不久司徒奉剑在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发表什么意见,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没什么不好,依旧笑闹,偶尔还会撒撒娇耍耍赖,却没有在青国夏侯王府里的那样亲近的感觉了,他心中似有所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不肯自己先说明,当日二人早就有约定,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对方的,但是他却不愿开口相问,他怕问了,她就会离开。

她虽是个柔弱女子,没有武功,却是一肚子的主见,打定了主意便是谁也拦不住她的。他太了解她了,因此,才迟迟拖到了现在。

他站在木栏后面看她,见她又在看落叶,坐在廊下发呆,本来是不打算去打扰她的,可是眼下这事他不愿再替她拿主意了,因此才来找她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背着手走到她身后,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静了一会儿,直到脸上能显露出笑容了,他才转到她身前,出言道:“心心,我有件事要来跟你说说。”

秋日的太阳光透过廊上的缝隙点点落在地上,她一抬眸见看见他站在身前,微一蹙眉,问道:“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儿呀?”

他抿嘴一笑,挨着她一块儿坐下,星子一般的眼眸定定的瞧着她,似笑非笑的:“夏侯凉来了南都,他现在就在我司徒王府门外,他想见你。其实,他来我王府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都是我拦下来了,我不想让你去见他,这个原因我想没有必要给你解释,对吧!可是他又来了,来了很多次,我都烦了,我真的很烦了,我们曾经是有约定的,我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你,所以这一次我不拦着了,我来告诉你,见不见他,你自己做决定吧!”

他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了,只是沉默的望着落叶,一心等着身侧的人回话。

她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指节微不可见的一颤,却抬眸笑的灿烂:“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见,我不想见他。”

他亦是笑的灿烂耀眼:“心心,我不会介意的啦,你要是想去见就去见,我不会拦着你的,你在我面前没必要口是心非的。”

她失笑道:“我很像口是心非的样子么?——我都说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你去替我回了他吧。我哪里都不想去,就呆在这里坐着挺好的。”

他挑眉一笑,起来转身便走:“好,那我就这样去跟他说了,让他回青国去,不要再来了。”

看着他消失在廊上的身影,她才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光暗沉沉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笑意,抬眸看看外头阳光,却觉得心中晦暗了一点,轻轻吁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里头也没有笑意,两个人都笑的那么好,其实谁的心情都不好。现在才知道,能够笑出来并不代表开心高兴。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坐的僵硬了的腿脚,却远远的看见他又走了回来,见到她之后,勾唇一笑:“心心,我跟他说了,他就走了,说是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她微微一笑:“很好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却嘻嘻笑道:“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说的呢?”

她还是微笑,眸色幽深难明:“不管你怎么说的,只要他走了就好。至于你说的什么内容怎么说的,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点点头:“好,你不想知道就算了。今晚是太后的寿辰,你别忘记了。”

见他转身就走,她忙走到他面前拦住问道:“你去哪?”

他弯眉一笑,眼底却又一层疏淡冷意:“你不是不喜欢有人来这儿打扰你的么?我话说完了就准备走啊,一会儿时辰到了我再来接你,咱们一块儿进宫里去。”

她闻言微微蹙眉,垂了眸光看看自己脚尖,继而咬了咬嘴唇,才抬眸看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有点儿反常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块儿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事儿,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

她这段时间的反常她自己是知道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心思乱乱的,倒是真应了青帝那句话,她心思未清,多说无益。他这段日子,真的是对她很好的,什么都迁就着,什么都满足着,从不发脾气,可是,自从那一晚过后,他就不远不近的,不靠近也不远离,她摸不清他的心思,也不敢去问,只好自己去猜去纠结,今日终是问出了口。

他听了失笑道:“你怎么了这是?受刺激了?怎么问我这个呢?不过我确实觉得你有点反常,但是我没觉得你烦没有后悔和你在一块儿也没觉得你什么特事儿,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啊。——诶,你这些词儿都是哪学来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他嘴角噙着笑意,笑盈盈的看着她,让她以为之前看到的冷漠疏离是她的错觉。

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又见他不肯明说,此刻她就想着,若是他肯开口相问,说不定她就会把心里真实的感受告诉他,但是她答应过不会离开的,所以她不会走,她就要在他身边学会去忘记别人,只要他不先松手,她是一定不会松手的。

可是,他什么也不问,她就无从说起,心里的念头也没法子告诉他,只好自己闷着,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二人都是怕伤害对方,都是藏着掖着不肯先开口,却不知二人都是等着对方先开口,全是一样的心思,偏偏又是因为这样的心思误会也是从此刻开始的。

她低眉一笑:“没事,既然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直到黄昏的时候,他果然如约来接她,给她一套早就准备好了的浅色衣裙,衣裙很是素净,可触手的面料很是柔软,还嵌着金线,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衣服透着华贵却是她喜欢的样式,心里感叹他的心细,于是对着他盈盈笑道:“谢你送我这个,我很喜欢。”

马车的车帘偶尔被风吹开,透进来几丝黄昏的光彩,他转头对着她浅浅一笑,那光线照在他的眼睛里,给他漆黑的眼眸镀上了一层金色,让她越发觉得他俊美的像个神祗一般,眼前的俊美男子对着她轻轻一笑:“你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以前送你的东西,你都不要,即便要了,也是跟我很客气的,可是以前我们是可以客气的关系。但是现在我们是这种关系了,送你东西是应该的,你怎么还跟我如此客气呢?”

她抿嘴一笑,把手覆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司徒,你说的我都知道,也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他低低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伸手将她捞入怀中。她靠着他坚实的胸膛,能够闻见熟悉的男性气息,脸上却渐渐敛去笑意,怔怔望着车帘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郦太后的寿辰,自然也是国中大事。宫宴在之前便已然宴请过了,今日去的是家宴,来的全是皇亲贵戚。

她被司徒奉剑扶着下了马车,一路都牵着进宫,身边来往的人不少,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是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全都要打量她一番,她被人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抓紧了司徒奉剑的手。

“心心,你要是再这样抓下去,我的手就要废了,”他的话说的她一愣,他便把手抬起来给她看,他的手腕处果然都是她抓出来的红痕,见她一脸羞窘,他低低一笑,凑近她耳边笑道,“幸好你不会武功,不然真的就要废了。怎么了啊,突然这么用力的抓我?”

她抿嘴,眼底有点怯怯的,眨眨眼睛低声道:“我、我紧张。”

他听了暗自好笑,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沉沉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微微挑起眉尾,悄悄伸手指了指身侧走过的人,悄声道:“我不是因为进宫紧张啊,我是因为他们啊,你说,他们是不是没见过美女啊,怎么一个个全都看着我啊,你说走过去就走过去了嘛,还回头来看我,这是要干什么呀?”

他莞尔失笑,她说的话总是那么有意思,四处看看,果然和她说的一样,众人都看着他们,他略略一想,便知这其中缘由了,于是答道:“他们是不是没见过美女我倒是不知道,但是他们看到你跟我走在一块儿却是很稀奇的,你向来很少出王府,宫里头有些人没见过你是正常的啊,再说我这么多年都没接近过女色突然人家都知道我府里藏了一个待嫁王妃自然都觉得好奇,因此也就多看你几眼啦!”

她一愣,于是眨眨眼睛又问道:“啊,那要是他们看了觉得不满意,回头告诉你皇兄,你皇兄不准你要我,怎么办啊?”

他看了她一眼,低低一笑,声音沉沉的,眉梢眼角都透着濯濯笑意:“心心,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呀,怎么说的话越来越离谱呢?是我找王妃,又不是他们挑王妃,难道还要他们喜欢不成么?你是我的待嫁王妃,容不得他们来指手画脚的。”

她点点头,哦了一声,渐渐习惯了无处不在的打量目光,她也学乖了,人家盯着她看她就盯着人家看,而且男的就专门盯着下面看,要是女的就专门盯着上面看,总之,就她一个人,居然把过路的人全都盯着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幸好到了开宴席的大殿,要不然不少人都要窘死了。

他明明看到了她的种种举动,却没有阻止,看着她从怯怯偷看别人到眉飞色舞的盯着别人看,他只是很久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那样生动的表情了,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溢出点点宠溺温情来。

司徒王爷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前面,龙座下首第一个便是他的位置,他带着魏小双走过去一看,却微微蹙眉,怎么只有一个座位呢?郦帝早已落座,看见二人愣在那里,微微一笑,便道:“司徒,莫姑娘还未与你大婚,你们二人还是不要坐一起了吧,朕为莫姑娘另设了一席,宴席要开始了,你们各自落座吧。”

她闻言,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说,顺着郦帝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的座位设在司徒熏的旁边,也算是不错了,因此不再多言,举步就朝着那里走去。

可还没迈开步子,手上却是一紧,回眸一看,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眸中神色比刀锋还要犀利,就那样直直的望向郦帝,一字一句的说道:“她不坐那里,我们要坐一起。”

僵持几分钟,殿上本来是一片喧哗之声的,却因为这里的不寻常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向这里,郦帝脸色铁青,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司徒奉剑。司徒奉剑眸中都是暗沉沉的光,瞧不出是什么神色,却倔强的不肯退让,二人眼中的神色越来越难懂,她看的越来越不明白了。

她是不愿二人就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生什么的,其实她坐那里都无所谓,所以刚要张口劝司徒奉剑不要把气氛弄的这么僵的时候,从屏风后转出一大群人来,为首的那人带笑的声音传来:“皇帝,既然奉儿要和莫姑娘坐在一块儿,你就依了他们吧,哀家这大喜的日子,你可得让哀家高兴高兴,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可不要再为难他们啦!”

郦太后一身华贵礼服,在宫女的搀扶下落座,因为她的这一番温声软语,郦帝到底还是不再反对了,因此宫人又给那左首第一位又加了一张椅子,司徒奉剑这才拉着她坐下。

宫宴既是寿辰,那自然就要送礼给郦太后祝寿的,众人全部离座给太后叩头,然后一一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虽说这不过是形式,皇家太后富有四海,要什么没有,哪里需要别人给她送礼呢?但是小辈们为了尽心,自然多少要准备一些,都是自己花心思选的,虽不贵重,但是都包含了自己的一份心意。因此不管礼物贵贱好赖,郦太后全部笑呵呵的吩咐宫女收起来。

她看着众人都上前给郦太后祝寿,于是转头看了身边闷头吃菜的司徒奉剑一眼,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问道:“司徒,你的贺礼呢?”大殿上的人十有七八都上去送了贺礼,唯独他还在这里稳稳坐着没有半分动静。

他一听,放下筷子转眸一笑,道:“别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果然,等众人都献出了自己的贺礼之后,郦帝就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司徒奉剑抬眸与他对视一眼,笑的潇洒帅气,从身侧拿了一卷画轴一样的东西出来,出了席位,走到大殿中央,跪地给郦太后请了安,然后举起手中画轴单膝跪地洪声祝愿道:“儿子给母后贺寿。儿子花了一个月的功夫,亲自给母后绣了一副南山不老松的图画,儿子绣的不好,略表寸心,请母后笑纳!”

他说完之后,立时就有两个机灵的宫女上去把他手里的画轴展开,果然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松树,迎风招展在悬崖绝壁之上,远远看去,竟不像是绣出来的,竟像是画出来的。

郦太后十分欢喜,说他真是难得费了苦心,懂得拿这样新奇的东西来孝敬她,叫宫女们拿过来细细的一瞧,果然见那针脚有些僵硬粗鄙,显得不够流畅,便知他没有撒谎,真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连连称赞司徒王爷一片孝心,郦太后笑的格外真心开怀。

魏小双见郦太后笑的高兴,而且在场的人就是她没有送贺礼,虽说她是未过门的媳妇,不送也是可以的。但是既然跟司徒奉剑坐在一起了,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所以他送的也能代表是她送的。但是这样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些,好像她是故意占了谁的便宜一样。

因此她正在思虑到底要不要起身也去送一份贺礼的时候,已经有人替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既然司徒王爷也有东西送,臣妾听说莫姑娘也是心灵手巧兰心慧质的很,只是不知莫姑娘有没有让我们大家眼前一亮的贺礼呢?”

这是明显的挑衅,众人都是一愣,之前为了座位的那一段插曲让众人知道了那个女子在司徒奉剑心中的分量,有几个人虽也有心想要为难,但想到连皇上都不曾为难的过,因此都打消了这个主意,如今却有人就这么提了出来,众人皆是好奇,全都循声望了过去。

那话是张妃说的,可是张妃笑的单纯无辜,让想说她几句的郦帝咽回了嘴边的话,转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魏小双。

司徒奉剑看了张妃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暗好笑,这个女人岂能为难的到她呢?就算她没有准备贺礼,这会儿也是能拿出来的,而且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都满意,结局会皆大欢喜。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

魏小双坐在那里看着众人各怀心事各怀鬼胎的眼神,嘴角隐约牵起一丝不屑的笑,这个张妃真是没事儿找事。不过,也多亏了她,让自己能够找到一个送贺礼的理由,不然,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起来,她还是觉得很没有面子。

见司徒奉剑对着她微笑,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她也对着他浅浅一笑。还是他了解她,知道她最能临危不惧。

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和司徒奉剑并排立着。规规矩矩的请安行礼,郦太后叫起之后,她就站在那里,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民女其实也没有准备什么大礼,其实很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看了司徒王爷献上的贺礼之后就不敢再拿出来了,想必之下,民女的贺礼实在是粗陋不堪,恐怕入不得太后的眼吧。”

郦太后呵呵一笑:“你这丫头就是古灵精怪,鬼点子多。还在这里跟哀家卖关子,你还是快些拿出来吧,不要让咱们满殿的人都等着你绕弯子呢!”

她抿嘴一笑:“民女遵旨。”

对着郦太后福了一福,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递给过来接的宫女手上,然后才解释道:“民女其实比不得王爷用心,王爷会的绣工民女早就生疏了,也忘的差不多了。民女只是略懂医术,倒是看过不少孤本的医书,学了几个保养容颜的方子。民女给太后的这个瓶子里装的是民女新近才做出来的常驻容颜的丸子,闻起来很香,但是吃起来恐怕很苦,民女只做了十二颗,只要每年春分的时候吃一粒,这一年的皮肤都会不错的,十二颗就能吃十二年,所以太后就可常驻青春容颜了。若是平日里不吃了,就要埋在梨花树下,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吃就是了。只是,这方子的药草极难找寻,民女找了这一两年,也才做成了十二颗,若蒙太后不弃,就是拿来给太后贺寿的。”

郦太后笑呵呵的,吩咐宫女们收好。

“难为你有心啦!你和奉儿都是这么贴心,今年倒是你们俩别出心裁的,把人家都比下去了,哀家也不能偏心,这样吧,哀家赏赐你们每个人一坛宫里藏的竹叶青,哀家一直喜欢竹叶青这清冽的味道,三十年前还在做先帝的皇后的时候就埋下了,但是一直舍不得喝,今儿哀家高兴,就赏给你们吧!”

“谢太后赏赐!”

众人离座躬身齐声谢恩。

司徒奉剑便带着魏小双回了座位,宫女们鱼贯而出,各人都送了一坛竹叶青。郦帝吩咐开席,一阵乐声之后,便是宫女们精心编排的舞蹈。众人喝着美酒,品着舞蹈,各个都开怀畅饮,打算来个不醉不归的。

她却望着面前的酒坛子发愣,又是竹叶青,怎么又是竹叶青呢?她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或者闻到酒的味道,就会想起那种清冽甘醇的味道,就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个人来。

司徒奉剑早就开了另外一坛,给她倒上又给自己倒上,一饮而尽之后,看着她诧异问道:“心心,你怎么不喝呀?”

她一愣,忙笑道:“我不喜欢喝这个。”

他却微微挑眉,奇怪道:“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喝的就是竹叶青啊,因为你觉得它最像我呀!”

她啊了一声,见他还诧异盯着她,慌乱之下什么话都编不出来,只好把酒杯端起,也一饮而尽,笑道:“你别臭美了,我喝!哈哈。”

她的心却因为他的话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当熟悉的清冽味道充斥在口腔之中的时候,她倏然回忆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春天的夜晚,他带着她去小酒铺子的记忆。

那一晚所有的时候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重放了一遍,她终于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要她对他负责了,原来,那一晚她强吻了他,虽然她以为那是香肠,但是其实不是,那一晚,她应该是把他当成了夏侯凉,可惜她喝了酒就是这样,若是无人在身边还好一点,若是有人在身边,她就是人来疯,人越多,玩的越疯,闹的也越疯。

人家喝酒都是越喝越神采飞扬,唯独她这里却是越喝越低落,越喝越失意。

郦太后坐的离他们不是很远,见人家都在讲话攀谈,他们这里却没人说话,心里奇怪,再说她也是很久没有看见魏小双了,心里不免有些惦念,此刻见她就坐在眼前,于是含笑道:“莫姑娘。”

她一愣,见太后叫她,忙起身道:“民女在。”

郦太后挥挥手让她坐下,笑的无比慈祥:“莫姑娘不必这么多礼,这里虽说是宫宴,但其实都是自己人,说穿了也就是个家宴罢了。所以咱们不必拘礼,就坐着说说话,说说家常就罢了。”

她抿嘴点头,然后重新又坐下:“是,我全听太后的。”

郦太后抿嘴一笑,暗道这丫头还是懂事的,面上却笑道:“丫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哀家就这么叫你了,”见她点头,郦太后才又道,“丫头,这么多日子没见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奉儿没有照顾好你么?”

司徒奉剑一愣,连忙叫屈道:“母后,你看你说的,我都担心她这个呢!你还怨我不疼她,是她自己吃了长不胖嘛!天地良心,心心,你说句公道话,我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她抿嘴一笑,对着郦太后道:“太后可别冤枉了他,司徒王爷对我很好的,从来都是很好的照顾我,就连我都没有想到的,他都给我想到了。”

郦太后含笑点头:“好好,那就好哇!”

她停了一会儿,之后却又道:“既然如此,奉儿对你很好,你也愿意和他在一处,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那不如哀家给你们择定一个日子大婚成亲,好不好?”

她恰好喝了一口清茶,就这一句出来,她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幸好喝的不多动静不大,不然全殿的人都会看过来的。

她惊魂未定的看着诧异看她的郦太后还有司徒奉剑,心里正在紧张的盘算,郦太后这个建议提出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每次都用不同的理由搪塞,现在终于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搪塞了,而且每次拒绝之后,郦太后郦帝还有司徒奉剑眼中的三重失望压的她心里沉甸甸的,每次都有一种负罪感,现在这种负罪感就变的越来越强烈,让她现在根本不能出言反对。

她自己手忙脚乱的擦去嘴边污渍之后,看着没有帮忙只是在一边盯着她看的司徒奉剑笑笑,然后对着郦太后呵呵一笑,才道:“啊,我、我只是太过激动了,太后突然提出来这个我只是觉得很突然,我是太高兴了,呵呵,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绪,啊,不好意思啊。”

郦太后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她轻轻抿嘴,看着他轻蹙眉间,心一横,终究打定了主意:“嗯,好哇,那吉时就由太后来定就好了,我是很愿意在这个秋天嫁给司徒王爷的。”

说罢,她脸上一抹灿笑,眉梢眼角都充斥着笑意,把心里的种种真实情绪狠狠的压了回去,笑的无懈可击。

郦太后一听果然高兴,转头就和郦帝去商量吉时去了。司徒奉剑在此期间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话都没说,眉间舒展之后,他对着她笑了一笑,然后才对着郦太后道:“母后、皇兄,我们大婚的事情还是择定了吉时之后,再宣布出来吧,今天是母后的寿辰,自然是以母后为主的,我们怎么好喧宾夺主呢?”

郦帝点头称是,含笑道:“好,朕准了。三日之后,朕会昭告天下,到了那时,也就可以宣布吉时了。”

他便点点头,没再说话。

夜深了,宫宴也就散了,她手里抱着没有开封的竹叶青和他一块儿回王府里去。郦太后把他们留到最后才走,就是说了一些话,都是关于他们大婚的,两个人都表示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交给他们来处理就是了,因此她没有插话的权利,只有点头说好。

长长的宫道上,他提着灯笼,照着路,牵着她走出宫去。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要太监来提着灯笼送他们出宫呢?因为她感觉他似乎喝醉了,他把那个三十年的竹叶青都喝光了,然后就像是喝醉了一样,眼睛里头有醉意。

他的眸子里除了醉意,还倒映着黑沉沉的夜色,眸光隐在夜色之后,看不清是什么神情。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着,没有谁开口说话,她只能隐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抱着酒坛子的掌心都沁出了汗意,鼻端却总是闻到坛中散发出来的清冽酒香。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所说的喜欢喝竹叶青是真喜欢,不是用来骗我们的。”他默默走了一段,忽而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她闻言一愣,垂了眼尾眸光,却抿嘴笑道:“你是喝醉了么?怎么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明白呢?”

他赫然转眸看她,眸子幽暗晦涩,却忽而低低一笑:“不,你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呢?不过我也许是真的喝醉了,如果我不是喝醉了,这些话我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

顿了一顿,他一字一句的清晰说道:“你走吧。”

她诧异:“我们不是正在走着么?”走去哪里?不是正要回府去么?

他低低苦笑:“你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犯傻呢?我说的走不是要你和我一同回府,而是,”说到这里,他抬眸定定的看着她,“你回青国去吧。我不拦着你,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是最好在大婚吉时公布之前就走,不然,我不知怎么跟皇兄还有母后交代。”

她微微蹙眉,停住脚步,站在那里问他:“司徒,你是不是喝酒把脑子喝糊涂了呀?”

他又是轻轻一笑:“什么酒能把我的脑子喝糊涂呢?喝酒,只能醉,却是糊涂不了的。我在殿上喝了母后赐的那一坛竹叶青,倒是把我自己的脑子喝的无比清醒了。”

“什么意思?”她蹙眉问道。

他自嘲一笑,道:“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在那一天晚上只喝竹叶青,把人家酒铺子里的竹叶青全都喝光了,我以为是你能喝,后来看你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才明白你压根就没什么酒量。后来把你弄回来,你一路闹的我不得安宁,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一定全部都想起来了,就不用我来提醒了吧?——那天晚上你靠在我怀里,说你喜欢喝竹叶青,因为在你心里我最像竹叶青,你是为了我喝竹叶青的,可是心里却难过的不行,以后再也不会为了我喝竹叶青了,”他低低一笑,眸中漫出无奈忧伤,“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你眼里这么清冽甘醇的味道会像我,后来我才想明白,你口中的这个你指的并不是我,是别人,是你口口声声说再也没有关系的人了。”

她低眉沉默不语,他停了一会儿,才有继续说道:“人家说酒后吐真言,这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低低一叹,被他看出来了,其实,还是她自己藏的不够深罢了。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人家又不是瞎子,想不看出来都难。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抿嘴道:“对不起。”

他一笑,拿着灯笼又往前走:“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其实你和他之前,有太多的东西牵扯在一起,何况他为了你三番四次的来这里,这些于他来说,都太过难得了。本来人的感觉就是说不清楚的,爱谁不爱谁,也不是说说就能如愿的。你的人虽在这里,但是你的心却不在这儿,不然你这几个月也不会总是望着树叶魂不守舍的发呆了,我是想了很久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所以你不必多说,也不用说对不起。其实我自己心里明白,和他相比,我是从一开始就输了,我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进入到你的心里去,人家说先来后到,果然都有道理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完了吗?”她低声问道,眸中目光明明灭灭,却无悲无喜,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们之间就这么完了。你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我得到了你,又有什么意思?你放心,你走之后,我会跟皇兄还有母后说清楚的,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她低眉想了很久,马车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二人浅浅的呼吸声,她心里低低叹息,如今他先提出来了倒也罢了,留在这里,只会徒添二人痛苦,倒不如散了的好,若是真的有缘,冥冥之中也总会有定数的。

一念及此,她蹙眉低声道:“那我什么时候走?”

他低声道:“随你。”

“那我明天晚上就走。”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二人回府之后,也没再说一句话,众人看他们的样子,都觉得奇怪,却没人敢问,第二天也是这样的情况,但是还是没人敢问,只有管家依照他的吩咐找了一辆马车来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结果被狠狠的瞪了回去,再也没谁敢多嘴了。

夜深人静,王府后门。

“你会赶车么?”他站在一边,淡声问道。

她抿嘴:“会一点。”

“那好,等你出了南都,会有人接应你的。——我已经照着你的法子通知了无情宫,他们就在南都外面等你。”他抿嘴,转身就要回府。

“等一下,”她叫住他,然后才道,“我真的就这样走吗?真的不要紧吗?”

他闻言微蹙眉尖,赫然回眸看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走,就一辈子也别想再走了。”平淡的语气里蕴蓄着多大的风暴,克制了多少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她眼中忽而有泪,心里有些酸涩,想想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样样尽心,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到头来,却还是留不住自己,自己还是要走。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都是废话,只能叹一句,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他在她的生命里出现的太晚了,若是早一步遇见,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此刻的想法只是想想而已,可后来再想起来,宁愿自己没有产生这种想法,她哪里知道世事弄人,有些事情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最好了。当然,这是后话。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刚要放下车帘,却被人阻止。诧异的看着覆在她手上的大手,抬眸看向那人。

他的眸光紧紧的锁住她,眸中隐有灼烈火焰,覆在她手上的他的掌心隐隐也有汗意,她听见他问:“心心,若你有一天发现你的青离不是夏侯凉的儿子,到了那时候,你会怎么样啊?”

她一愣,继而轻轻笑起来,笑够了,才道:“司徒,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问这样的问题啊,你在开玩笑么?青离不是夏侯凉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啊?”

见她如此模样,他亦低低一笑,把手拿回来:“是啊,我只怕是糊涂了,怎么问你这个问题呢?好了,我不耽误你了,时辰不多了,你尽快赶出南都吧。”

他背转身子往府内走去,玄色衣摆划过地上的青石板,她只是愣愣看着,抓着车门的手一寸寸的滑落,她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刚才那一转身,她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黯然。

也不知呆看了多久,最终蹙眉扬鞭,马儿浅浅嘶鸣一声,扬起尘土,马车便绝尘而去,消失在街道尽头夜色深处了。

司徒奉剑从门后转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车辙印子低低一叹:“说过不瞒你的话,还是做不到,我本来就瞒了你一件天大的事情,但是却不能告诉你,你若留在我身边将来一定会后悔,不如放你远去,你我皆可心安。”

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他才大步回府,进了大堂之后,要唤人来,沉声吩咐道:“来人,更衣,本王要进宫去!”

站在郦帝和郦太后面前,他表明了他内心的想法,郦帝沉吟不语,郦太后只蹙眉问道:“奉儿,你还是在担心那件事吗?奉儿,那事没人会对她说的,只要没人会说,她就不会知道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抿嘴:“母后,就像皇兄说的,我不想她将来后悔,看来儿子也不该求了她,不该和她在一起,我想,皇兄给我时间冷静是对的,儿子不要她了。”

郦太后不再说话,只低低叹了一口气,郦帝蹙眉道:“既然你想清楚了,朕就不管了,一切随你吧。那件事本来也有朕不对的地方,既然你想通了不要了,那朕也不勉强,这大婚就不办了,朕会想办法替你遮过去的。”

“谢皇上母后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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