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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些人,正努力地证实着某些事情。他们的努力或许有结果,或许没有,终究是凝结着他们的心思和汗水的。就算是如同尘埃般微渺,也有一个世界在其中因为有爱。

易谦说,还是要谢她,因为她改变了他,她说不救赎,可是还是救赎了堕落的他。救赎……曾经她多么鄙视的一个词汇。悠游白云,泛泛红尘,各行其是,谁能涉足谁的人生,谁能扭转谁的轨迹,谁救赎得了谁?可是如今经历过沉沦,经历过挣扎,她切切体会到那种绝望之中对一丝光线的深深渴望。

也许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个人在身边。孤独是可怕的病,习惯了寂寞,习惯了独自,自以为什么都不需要,谁都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好,可是遭遇到某些困境还是会茫然无措,会渴望一个战友。这个世界……不是一个人的。我们都是彼此依赖着的呃。CD里的音乐已到结尾,青战望着远空,满怀感伤。

图书馆里总是灯火通明的,青战坐在椅子上,左手微蜷,食指第三指节轻轻触着下巴,左肘压着书角,不让它翻过去,目光落在书上,右手偶尔在空中作笔划写几下。安静的时间在目光与指尖之间悄悄流走。

手机的震动突然打破这样的安宁。是司空栎的电话,青战有种不好的预感。将书反盖在桌上,快步走出接听,“青战,在学校罢,到东门来,我在这里接你,注意车辆。”青战只得回去将书放到过渡书架上离开。

出了图书馆才发现天将暮。跑到东门看到司空栎正站在车边。上车,谨慎地问出了什么事,司空栎迟疑一下,说:“你二婶,出车祸了。可能是蓄谋的。”青战一颤。弦的母亲是律师,弦家里也曾因为她接的案子受过威胁,不过并不曾真正受过什么伤害。这次……

青战看见站在手术室外面的弦。像一棵倔强而孤独的胡杨。青战站到他身边,弦并不侧首,仍是那样站着,如同脚下生了根。青战看见他眼里的坚强、紧张和……恐惧。弦……也会恐惧么?

等待。漫长的煎熬。一张满满地涂着紧张的纸,划出一道细细的希望的线,为了那悬悬一线的希望而承受满纸的紧张,尚不知那一线的希望何时会断开,使得等待堕入漫漫绝望。

“喀拉”门打开,像是冰突然破开。

当弦听到那句“脱离危险”时,跌倒在椅子上,青战忙去扶他。弦靠在青战肩上,声音缥缈,“青战,我累了……”

司空弦,也是会怕,会累的啊。青战看着靠在肩上的疲惫的司空弦,像是第一次发现,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那种疲惫的神色,他居然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他到底也还是有弱点,会累,会害怕的。青战的心里生出紧紧地疼惜。

郁芷明天休班,于是郁芷留下来,弦也想留下,但是刚刚完成手术还没有脱去手术服的父亲却过来拍拍他的肩让他回去,“司空弦,你是个男人,应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说,弦就沉默,随青战和司空栎回去了。

已过半夜。弦回自己房间,司空栎也是拍了拍他肩膀,却什么也没有说。弦点头,上楼。青战重重地吐气,想把压在心上的沉郁都吐出来。司空栎看了看青战,说:“青战也去休息罢,这些日子多关心关心弦。”青战也点头上楼去。在司空弦门口站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进去。

回到自己房间,青战觉得浑身疲惫却无睡意。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蓦地生出愤怒。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事?如果有上帝,那么他绝对是个无聊的疯子,一个无聊的,掌控了权力的疯子。她激愤地想。那些讴歌苦难和痛苦的混账家伙,他们定然是没有亲历过痛苦的,所以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为什么要有苦难痛苦?别说什么矿石经过烈火煅烧才成钢铁,我们是人,不是那没有生命的石头。为什么不肯安生些?没有苦难,没有痛苦,每个人都幸福安宁地生活有什么不好?别说什么司马迁受宫刑而著(史记),这两者没有必然关系罢!“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飞囚秦,(说难)(孤愤)”,司马迁说这样的话,是出于自我安慰罢。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什么叫大任?为什么要降大任?倘世无苦难,人人过着安宁平淡的生活,谁要你降大任?是什么人最先把痛苦作了成功的充要条件?又什么才叫成功?那个脑袋短路的家伙!残忍的家伙……隔岸看着别人在火中挣扎,还说什么“烈火升华人生”,这样的家伙是应该扔到火里让他去“升华”的。谁说什么幸亏梵高没有在当时被追捧才给后人留下这么多精神财富?真是残忍的家伙,那样的人,是没有人性的!

青战这样激愤地想,愤怒到此刻突然累了。原来的愤怒就蓦地消失,情绪里一片空白。如同以往。

就是这样的,突兀地转变,像换了一个人儿。

想去看看弦,又不大敢。

既无睡意,那就不睡了。想到今日未曾查看邮箱就打开电脑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发新的题过来。两封未读邮件,一封是题,另一封,来自郁麦。想先看题,手却点开了“yumai”的那封邮件。

郁麦说:“他似乎只是想要保护我而已,满足他作为男性的扮演强者的欲望,他只是保护,却不知道我受的最大的伤害来自于他。他并不懂我。”

“千默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说不再说了,要我不要走。我答应留下,他的第一句话又是那样的。怎么能这样呢?刚刚说出去的话还停留在空中没有消散呢,大概还带着体温罢,可是他就无视它们了那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啊。连自己的话都可以这么轻易背叛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我们会有未来吗?”

背叛……郁麦,这个词用得太重了罢。千默的爱不是那么浅薄的,他爱你,怕你受伤害才保护你,难道你不能够了解那种心情么?爱一个人才努力地想为她(他)做什么,不想让她(他)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害。所有以爱为名的伤害都是因为不懂爱或者不懂如何接受爱罢。

郁麦,不要总是把眼光放得那么远,远方是我们永远无法抵达的,我们永远只在这里,所以,你身边的人才是最值得关注关心的。他们给你的爱不是理所当然的,不要等到他们离开你了在回头空嗟叹,徒悲伤。不要只看着前面,回头看看千默,他肯为你,走在你身后呢。

而至于未来,那只是你脚下的那条路。

郁麦。不要让千默太累了……那个努力地使自己变坚强变勇敢来保护你的人,到底是个人呃,会脆弱,会疲惫,会害怕的啊。青战想到弦,在心中喃喃。

门被打开。灯被关上。青战猛回头,借着电脑的光看到那是弦。就放下心来。

“青战,把电脑关了,好不好?”弦站在门口,关上门。

青战默默地关了机,音响没开,关机也是默默无声。屏幕变黑。黑暗里,弦走过来,拉上窗帘,缓缓地,将夜色都隔在外面。

弦在拉窗帘的时候青战从椅子上站起,弦一转身几乎碰倒站在身后的青战。

原来的夜,是喧嚣的么?好像是安静的罢,但此刻的安静却使人觉得像是喧嚣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般。

弦将青战揽入怀中,青战静静的,弦的声音近在耳畔,“别动,让我抱一下,一下……青战……好累……”青战环过弦的腰,第一次。这才发现弦的腰竟这么细也是单薄的身子呵。颈子上,有泪滴落。

弦哭了!弦哭了……

青战只觉一片空白。

弦的重量压在青战身上,虽然弦不重,但久了青战也不支撑。青战缓缓蹲下,睡了的弦伏在青战肩上,也随她低了身子。只是青战这一蹲下弦就醒了,半睡半醒之间。青战哄着他到床上去,弦被青战扶抱着到了床上,却不肯躺下,只靠在青战膝上,抱着她的腰不放开。“我……害怕……”那一声低低的,细细的,游丝般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让青战的心猛然间狠狠地痛起来,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我害怕……弦说害怕……

弦的母亲中午就出了车祸,弦一定第一个被通知到了,从中午到午夜,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现在,一松懈下来就毫无防备和掩饰了罢。

一直那样优雅,优雅得仿佛高高在上的司空弦,此刻,竟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青战将弦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轻轻地。“弦……不怕。我在。”只是突然胃痛,青战只是忍着,紧紧抱着弦,身子微微颤抖着。强忍住疼痛。忍过这一阵疼痛就好了,过一段时间才会有下一阵痛。痛得紧,青战不知觉地倒了下去,弦随着她一起。

弦,为了你,我也要坚强呢。累了,害怕了,就到我身边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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