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县最大的酒楼“醉仙酒楼”,离吴府也就约一里路。吴子宁很快便到了,尽管酒楼生意兴隆,店家伙计十分忙碌,但吴子宁一出现。“哟!吴少来了。”八面玲珑的小二放下手中的托盘,巴巴的上前打招呼。
虽然吴子宁没有什么官职,只是个底层小吏,可手中却有实权。他只要一句有勾结盗匪之嫌,一般的商铺就得关门整顿十天半月。尽管这醉仙酒楼有洛阳朝官做背景,但县官不如现管,这吴县尉在房县好比地头蛇,还是不惹为妙!小二满脸赔笑地迎上来。“吴少可是要来小店吃饭?”
“是啊!可有雅间?”小二热情道:“别人来是没有,吴少开口,那雅间无论如何都得有。”将吴子宁引到二楼雅间。吴子宁将手一摆道:“稍后有人找我,你就引上来。”小二哈腰笑道:“知道了!那,不知吴少想吃点什么?”“给我上八个菜,荤素搭配你们自己决定,但一定要你们的招牌菜!”
“放心吧,包您满意。”小二跑进厨房配菜去了。
菜很快上来了,八个菜满满一桌。
衙役张三明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雅间。
嘿嘿一笑,大咧咧的落座道:“头,让你破费了,小弟正饿着呢,这么多好吃的,正好!”抽筷子挟菜送入口中,一气呵成。吴子宁浓眉舒展,端起酒杯一笑道:“那个通政使裴冷光大人家里怎么说?你知道大哥我破费了,还不拿有价值的消息来?”“嗯嗯,让小弟吃点热菜垫底,缓口气儿。”
吴子宁对官府的赏钱没什么兴趣,但是命案发生在他管辖的地盘上,让他不得不认真。这不,委派衙役张三明赴通州通政使家里追查线索,那个死者是裴大人家多年的下人。听罢手下的回报,吴子宁皱眉道:“此事有点复杂,这裴大人不光是正三品的高官,乃太子的妻弟,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密。不瞒你,这几日,青峰镇来了不同凡响的人物,就是太子殿下的幕僚贾谧,他是太子坤的心腹,没重要事不会到青峰镇这种小地方来。另外还有几伙来历不明的人来青峰镇打探消息。”讲到这里吴子宁略微顿了顿,想到了,那个死者秦石说不定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灭口也不一定。想罢说道:“三明,你辛苦了,吃了饭回家休息,明日再当值,此事不要张扬,我自有主张!”“嗯,属下听你的!”忙着进食,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
关于太子坤给太子妃的弟弟裴冷光的那封密信遗失的事情,证实是家仆秦石携信笺私逃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裴冷光有粗有细,一应来往的信笺都有特殊编号。但有缺失,每月定期查阅销毁时,立马就发现了。至于信笺的内容,从太子坤方寸大乱,急派部下追回,而西陵王和鲁王黵的心腹也加入此列。太子坤、西陵王、鲁王黵,都是老宋王赵匡君位的有力竞争者,是恨不得拿住把柄,推到对方的政敌,是异母兄弟,王室最杰出的代表。
各方异动只为了一封太子坤的一封亲笔信。由此可见,那信笺的内容是致命的——与太子坤而言。宋王虽然老迈,迟早都会将王位传给下一代。但他生性多疑,在有生之年不容许他人(哪怕是他的亲儿子)觊觎他的王位。谨小慎微,暗中较量,是王子们处事原则。太子坤的亲笔信笺,内容据说牵涉谋逆,若被其它的王子找出,呈上罪证,那,就死定了!
深夜,房县县衙。
三堂过后的后院,县令韩大人披着一件长衫匆匆走出来。“何事深夜来报?”扰人清梦一脸不悦的问道。一盏盏灯亮了起来,门房还站在原地,结结巴巴道:“老爷,门口有个姓常的文士求见。随从甚多,样子很凶。”说着,递上一张名帖,韩大人接过名帖,只见上面写着:西陵王府参事常青。
他心里咯噔一下,西陵王?眉头不由一皱,沉思了片刻,便对门房说:“好吧!请他到我的书房去。”走了几步,他又回头严厉地对门房道:“访客之事谁也不准传出去!”
“是,小的明白!”
韩县令快步向书房走去,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西陵王的幕僚参事会跑到县衙。不过,今日吴子宁来禀报,房县忽然出现几批陌生人,似乎与那个通政使家的那个家仆之死有关。他准备明天再详问此事,不料此时西陵王的人找上门来。
走进书房,只见一名文士站起来向他深施一礼道:“学生常青,参见韩大人。”韩大人见他身着襦袍,谦恭有礼,心生几分好感。他将手一摆道:“请坐!”
常青坐下便开门见山地笑道:“冒昧来访,韩大人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那学生就长话短说,现在房县忽然出现大批陌生人,都是为了一件事。通政使裴大人府上遗失了一封信,裴家下人秦石被害,信笺去向不明。有消息说夺得信笺之人极可能隐匿在房县。各方势力均在争夺那封信,寻找夺信之人。学生我是代表西陵王的势力,截信恐人手不够,所以前来请韩县令相助!”
此刻,韩县令的心中乱成了一团。他万万没有想到,房县这小小的弹丸之地,他这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居然会卷入王室权力斗争之中。而这西陵王幕僚亲信更是明目张胆要求他协助,这不是一件小事,他额头的冷汗下来了。不答应,就会得罪西陵王,若是应下,以后与西陵王拴在一条绳子上。
信笺直指幕后的太子坤,这种事稍有疏忽就是灭族的大祸。
他一向明哲保身,又怎么会参与其中呢?
想到这,韩县令装着一副老态龙钟,精力不济的模样。“抱歉!我老了,不想参与此事!”扳倒太子,乃各藩王喜闻乐见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谁坐天下与他意义不大。
常青微微一笑,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弘历五年,韩县令在李谦杀人一案中·····”韩县令惊悚的望着笑得阴险的常参事,浑浊的眼睛精光频闪,再无心收敛。那个案件,他是收受了大笔的贿赂,徇私将人犯改判了。可是,这常参事与他从无交集,他是如何得知的?此事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韩县令衰老的脸庞呈现痛苦之色,紧闭浑浊的眼眸,渭然长叹道:“直说吧,你究竟想我怎么做?”他被人抓住把柄,想不参合却不能。常参事露出会心的笑容,他工于心计,所以深受西陵王的重用,视为心腹。
“很简单,作为地方官,对本辖地内的异动当然要进行调查,这是做官者的本分。我只求韩县令能把你调查到的结果用某种方法透露一点点给我,仅此而已!”“西陵王若事成,功劳簿上会为韩县令记下一笔!”
邀月抱膝坐在坐在太师椅上,感受着窗外如水的夜色,一层薄薄的灰色雾霭笼罩着院子,隔墙就是吴府,不知道子宁此刻在干什么?
她呆呆的望着深蓝色的夜幕吗,怀里的金丝镶宝手镯还没还给娘亲。子宁哥哥从小爱护她,她能不喜欢他吗?不想芳心错付,梳妆台里有一个小匣子,里面还保留着吴子宁以往送她的物件。她,没舍得扔!心情复杂的邀月,睡意浅淡,天色蒙蒙亮就起床了。轻手轻脚的,没有惊动外间的小榻上安睡守夜的春妍,往跨院左边的厨房而去。厨娘闫大娘与火夫忠叔正在厨房生火,准备府里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的早膳。“小姐,你怎么又来了,这些粗活不该您干的。”邀月浅浅一笑,挽起素色衣袖,露出皓白的手腕来到案板前。“没事儿,反正也睡不着,权当活动活动筋骨吧!”
“唉,小姐,总劝不住您。”亲手做点心羹汤的闺秀算是一个异类吧。“闫大娘,今早吃什么?还是粥和小菜,那我来做个佐餐的土豆饼,给爹娘和小弟吃。”邀月拿起已经清洗洁净的土豆,上笼屉放锅里蒸熟。
陈府,侧厅,餐桌上。
邀月更衣出来用早膳,桌上两大盘黄灿灿的土豆饼,一个个象棋子码放在白瓷盘上。陈子邑咬一口,外面焦脆内糯软香甜。瞪大清亮的眼睛,“唔,好吃。姐,是你做的吧?旁人做不出来这样好吃。”鼓着腮帮子说道。“嗯,弟弟就多吃点吧,姐亲手做的呢。”邀月喜爱幼弟,总想着法子做好吃的,谁让她擅长烹饪呢?她思想单纯,父母安好,一家人生活和美就够了。
咦?弟弟面前的白瓷盘空了?那么一大盘转眼吃光了?
邀月对往外走的陈子邑道:“弟弟,饼呢?吃那么多,撑坏了怎么办?”子邑回头嘻嘻一笑,亮了一下手里的油纸包。“姐,学堂里夫子爱吃呢,小弟拿去孝敬他!”
正在用餐的陈锡衍道:“孝敬夫子不能用这个,哪天等爹亲自携带礼物拜访!”拿粗陋的食物,会被人看不起的。陈夫人睨了一眼,嘀咕道:“那还不是要花费银两。”她掌家理财,知道钱物的艰辛,因此赞成不破费的方法。
老仆跟随着小少爷去学堂,子邑走到门口,转头道:“爹,不用了,夫子就爱吃这个,孝敬他再好不过了。”有一句话他没说,夫子知道这是陈家小姐亲手做的,吃的那个甜蜜哦。课堂上对他格外和蔼可亲。看来也是姐姐的爱慕者,以为旁人看不出,却瞒不过他这小鬼的眼睛。
一早,吴子宁到县衙签到,衙役传话,县令大人让他进去有事交待。
吴子宁还不知道,因为顶头上司韩县令,他已经划入了西陵王阵营。从此,身不由己卷入了王权之争,成为历史河流中的一颗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