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将军府里一派祥和之气,南宫溯在隔了几天后再次踏入这个曾经让她觉得无聊之极的地方,心中竟多了层说不出的亲切,或许是因为孟观夜的出手相救让她好感莫名,或许只是因为重回故地生出的怀旧之感,难以言喻。
府中的小厮丫鬟见着这个白衣翩翩少年,心知她是将军的贴身小厮,不仅不敢善加阻拦,且行礼致敬,待那白色身影远去,他们方才想起她也不过是个小厮的身份,不禁又懊恼起来。
南宫溯不管这些,一路朝书房而去,往常这个时候,孟观夜都在书房批阅公文。隔着绿意盎然地盆栽植物,她瞧见敞开的书房门,唇角笑意浮现,脚下的步子越发轻快起来。
“将军,我回来了。”她前脚刚踏进门,就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书案上翻开的公文还未来得及批阅,桌角的茶杯似有余温,秀眉微蹙,“去哪了?”
大概等了一刻钟还没见他回来,南宫溯略感不耐地出了书房,沿着回廊往花园方向走,不料才走几步,转角处扑上来一团粉色物体,险些将她撞倒在地,她眼疾手快扶住廊柱才稳住身子,还未开口,那团粉色倒先叫出声,“哎哟,哪个东西这么不长眼?”
南宫溯闻言抬起眼角,这才看清那团粉色物体乃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大概十五六岁模样,眉眼长得极好,许是因为奔跑的缘故,白皙的双颊染上一抹胭脂红色,真真粉雕玉琢、灵动可人,她刚想开口,那少女又抢了先,眉眼一瞪,“放肆!”
好刁蛮的丫头!
南宫溯不禁想起她刚才那句“哪个东西不长眼”的话,多瞧了她两眼,那丫头似乎更生气了,双颊气鼓鼓的,指着她的鼻尖,“你!居然敢对本公主不敬。”
公主?南宫溯吃了一惊,正想开口,不料又被人把话抢了去,“公主,你怎么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了……啊……南宫公子?!”后一句显然是处于惊讶之中。
她望向刚从回廊跑来的黄衣少女,正气喘吁吁地看着她,眼睛雪亮,闪着异样光辉,这个丫头倒是看着有些眼熟。
“南宫公子?”那粉衣少女又说话了,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鄙夷道,“我倒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过如此嘛,哪有你说的那般俊美?”
黄衣少女的脸瞬间红透,一个劲冲粉衣少女眨眼睛,后者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你的眼光有问题,要我说我的皇兄们身材挺拔高挑,各个俊朗非凡,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强。”
“公主啊……”黄衣少女小声哀求,欲哭无泪。
南宫溯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这两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自说自话,当着她的面品长论短,完全不考虑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让人既无奈又好笑,倘若她们知道她实则是个女儿身,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她的唇角轻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索性闭了嘴巴让她们说个够。
黄衣少女大概瞧出她的笑意,囧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拉了拉粉衣少女的衣袖加以阻止,这才走到南宫溯面前,小声言:“南宫公子,公主有口无心,您不要在意。”
“无妨。”南宫溯轻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公子……”
看黄衣少女羞得抬不起头,南宫溯也不想再逗她,“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在书房见过你。”
黄衣少女眼睛又是一亮,“公子记得我?孟观夜是我哥哥,我叫孟观雪。”
“啊,原来是孟小姐,失敬。”南宫溯颌首,转向她身后的粉衣少女,“这位是?”她刚才可是自称公主的。
粉衣少女一扬下巴,轻轻“哼”了一声,孟观雪便介绍道:“她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云汐公主。”
果真是位公主。南宫溯再次颌首,“原来是公主驾到,失敬失敬。”
“哼!”金云汐又是冷哼一声,将脸转向别处。
南宫溯无意与这两个千金贵胄纠缠,说了声失陪便要离去,却听孟观雪问道:“公子是在找哥哥吗?”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哥哥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
“嗯。”她点头,正要解释什么,金云汐却不屑道:“郁敏儿那个狐狸精,勾引我六皇兄不说,还来勾引你哥哥,真是该死,下次见面,看我不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公主,”孟观雪虽然也不喜欢郁敏儿,可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是哥哥喜欢郁敏儿,可郁家小姐对哥哥似是无心。”
“你说什么?”金云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郁敏儿算个什么东西,见了公子哥摆出一副玉洁冰清、大家闺秀的模样,骨子里狐媚之极,对下人又丑恶之极,观夜哥哥才不会看上她。”
黄衣少女嘟起嘴巴,显然对这位刁蛮公主的话不甚赞同,却又深知她的品性,知道辩驳无用,索性沉默不言。待抬眼看向南宫溯时,却已不见人影,她四下寻找,但见她已穿过花园消失在园门外,眼中失望一览无遗。
◇◇◇
南宫溯有些吃惊,从孟观雪和云汐公主的对话中,她听出了些许端倪,那就是孟观夜居然有了心上人,而这心上人还是当今丞相郁承恩的掌上明珠。
丞相郁承恩,南宫溯还是有所耳闻的,早年间当今陛下还是皇子之时,他便追随左右,名为门客,实则军师谋臣,可以说,陛下能够登上皇位,郁承恩功不可没。自然,陛下也没有亏待他,官位节节高升,最后封侯拜相。
郁承恩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宝贝女儿,大女儿郁珍儿一朝选为贵妃,时伴君王侧,丞相更成了陛下的老丈人,自然是权倾朝野,无人敢妄自非议;小女儿郁敏儿,年方十八,样貌不输其姐,尚待字闺中。可巧,孟观夜看上的就是这郁家二小姐。
男才女貌,本就是天生一对,南宫溯这样想,偏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郁闷之气。她走得极快,以至于迎面来了人也不自知,一头撞上。
“嗯……”坚硬的胸膛撞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她揉了揉额际,侧身要走,却被那人拽住胳膊,“慌慌张张干什么?”
哎?她抬起头,眼前的人可不就是让她如此失态的罪魁祸首,看到孟观夜一如既往的冷面冷眼,眼前浮现出他望着郁敏儿时的柔情蜜意,心底的郁闷竟转瞬化为薄薄的怒气,也不言语,只拿一双美目瞪着他。
孟观夜早在踏进院门时就看到她,眼前为之一亮。从那日她脸色苍白从他眼前离开,一晃好几天,他以为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厌倦了当小厮的生活,不会再出现了,想不到一回来就看到他熟悉的白色身影。只是,她步履匆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为了哪般。此刻,她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眼中暗含委屈和怒气又为了什么。
孟观夜回望着她,也等待着她,他以为她必定是有话要说的,却不料她迟迟不开口,于是,他将目光转向别处,顿了一下,从她身旁走过。
居然这样无视她!
南宫溯在原地怔愣了片刻,赫然转身,语气不善,“孟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