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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繁星似锦。碧云波上寒烟翠,锦瑟有声惹人醉。

  白天的金陵热闹而喧哗,晚上的金陵繁华而奢靡。白天置身人流中,会忘了自己是谁,会跟着人群随波逐流,不知今夕何夕;晚上俯瞰万家灯火,芸芸众生皆在眼,方知心中的空灵与寂寞。

  想她南宫溯,活了十八个春秋,即使背负着游方术士的预言也未曾有过心中不快,今晚,在这高台之上,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以后。如果生命只能终结在二十,那在这有限的两年里,她该怎样去生活,像她曾经走过的十八载一样悠然度日,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尘世,仿佛世界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或者她也该像比翼湖畔那些翘首以盼的女子一样,做灯祈福,求上天赐给一如意郎君,轰轰烈烈来场生死绝恋?

  她哑然失笑,想起两个月前离开家门时爹爹的殷殷期盼,目光望向不远处把酒当歌的两个男子。

  会是他吗?金云洢。

  他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温润光滑、纯洁细腻,即便是黑暗中也能透出悠悠光晕,不会刺痛你的眼,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似是心有灵犀,他的目光迎上她的视线,会心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南宫溯笑了,举起手中的酒杯,隔着空气与他轻轻一碰。不,不会是他,这样一个天生尊贵又心思纯净之人做朋友、做知己一生足矣。

  会是他吗?慕容子斜。

  早年间,她曾在一位德高望重的医者家中看到一片紫色的花田,那些朝天怒放的花簇绚烂华美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人移不开眼睛,更像漩涡一样让人泥足深陷。医者说,它叫罂粟,用来麻醉病患,让病患可以减轻痛苦和恐惧。她笑,那可真是好东西。医者摇头,它可以救人,却也可以让人在麻醉中枯萎,在迷幻中毁灭。她再次看向那片花海,眼中多了抹防备,心里明白,这种东西不要轻易沾染。而慕容子斜,无疑就是朵多情亦无情的罂粟。所以,不可能是他,命运早已让他们背道而驰。

  南宫溯轻笑叹息,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直达云霄打断她的思绪,她蓦然转身,只见烟雾缭绕的比翼湖上空烟花漫天,点亮整个夜空,一时间,欢呼声、惊叫声此起彼伏,拉开了莲灯节的序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即便是如此璀璨的烟火,也只绽放瞬间的美丽,之后化为灰烬葬身湖底。她开始相信,生命不过是一场尘世的烟火,终会落幕。可她心有不甘,胸腔内像是有一团火焰呼之欲出,喃喃低吟,“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送至唇边,浓郁的醇香滑进口中却辛辣无比,她蹙眉仰头打算一饮而尽,杯子却被人夺了去。身侧,赫然站着的竟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孟观夜。

  映着璀璨的灯火,他的眼睛忽明忽暗,深邃而悠远,甚至多了些她无法看懂的情愫。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他面前,如此深刻地将他印在脑海里。

  会是他吗?孟观夜。

  绞尽脑汁,她始终找不到一种事物来形容这个男人。他不像金云洢那样纯粹,不像慕容子斜那般张狂,他有的永远是一份淡定从容的坚毅,不管在战场上还是生活中,他总能掌控一切。这种人很可怕,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你的对策永远跟不上他的变数。

  不,不会是他。这样的男人有的是雄心抱负,却永远不会为感情所累,她甚至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起这种男人。郁敏儿?乍然出现的名字让她心中一惊,更让她吃惊的是,眼前的男人端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另一个女子因惊愕而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观夜哥哥,你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你怎么可以……”

  她想起来了,小九曾经说过,孟观夜有着怪异的洁癖,他不许别人碰他的东西,他也从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就算去酒楼吃饭,也要随行的小厮将餐具重新洗过,甚至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也不允许身上沾染半点血迹。可就是这样一个拥有特殊嗜好的人刚刚居然喝了她喝过的酒?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脸颊有着可疑的红晕。那声音尖锐的女子正是云汐公主,不依不饶地挤进两人中间,拿了丝帕就要去擦他的唇,却被孟观夜制止,“公主不是要和雪儿一起去放灯吗?”

  金云汐不满地收回手,嘟哝道:“是要去放灯,不过还没到时辰……”话音刚落,一阵悠扬的古琴从湖中悠悠传来,所有的喧闹声霎那停歇。

  南宫溯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听清音律不由莞尔一笑,竟是一曲《良宵引》,真真映了今晚的景致,可谓蕙质兰心。

  金云汐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喜上眉梢,“快快,雪儿,别错过了时辰。”

  “哦。”孟观雪应了声,拿起一旁的精致竹篓,隐约可见其中的彩色莲灯。临走时却突然转过身对着南宫溯羞涩地行了一礼,“南宫公子,我去放灯了。”

  南宫溯哭笑不得,轻轻颌首,目送她们离开,却不料,一道白色身影突然朝着自己而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她擦身而过,敏捷地跃下高台。紧跟着蓝色身影随风而至,口中嚷道:“慕容,你等等我。”跃下高台之时还不忘补充一句,“南宫,我在湖边等你。”

  待南宫溯站在栏杆处朝下望去,那两人已经安然到达湖畔。她优雅转身往楼梯口,却见孟观夜还在,随口说道:“不去吗?”看他不动,她猛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栏杆,“难不成你也要从这下去?那我先行一步。”

  “南宫,”孟观夜突然出声,“如果我也从这下去,你不是要被全天下人耻笑了?”

  哼,连他也欺负她不会武功吗?南宫溯瞪他,却意外地看到他眼中的促狭笑意,不禁一愣,下一刻却被他带进怀中一跃而下。

  等南宫溯明白他的意图时,两人已悬在空中,只听得耳旁风声作响,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不要尖叫出声。等到脚踏实地,她才惊魂未定地推开他,懊恼道:“如果是这样,我宁可被天下人耻笑。”

  孟观夜低低地笑,大步朝湖畔而去。

  放眼望去,比翼湖畔人潮涌动,却自发地保持缄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湖心由远及近的一叶扁舟。不,南宫溯眯起眼细细打量,那不是舟,竟是一朵巨大的莲花,通体透亮,在云雾缭绕的黑暗中徐徐前行,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祗,而那宛转悠扬的音律正是从莲花中倾泻而出,融入空气、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是谁?是谁隐身莲花中,弹奏这只应天上有的仙乐?她想,那定是位世间无双的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佳人芳容。

  那朵莲花终于近了,又近了,最后在离岸丈余远处停泊,稍稍聚拢的莲花花瓣缓缓打开,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层层怒放,终于,她看到了端坐莲心忘我抚琴的佳人,不由惊为天人,更让她吃惊的却是,她想象的绝世佳人竟是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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