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初夏,午后的阳光依旧晒得南宫溯昏昏欲睡,侧头看了看同样蹙起眉心略感不耐的金云洢,下意识往柳荫里缩了缩身子和他并肩走着。
看到她的动作,金云洢不由莞尔,“很热吗?”
“废话,你不热吗?”南宫溯白他一眼,单是胸前那层层缠绕的抹胸就让她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初夏尚且如此,盛夏要怎么度过?这倒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看她紧锁眉心,想事情想得入神,金云洢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是在为什么发愁,顺手打开折扇在旁边给她扇风,“好点没有?”
南宫溯侧头看他,为他贴心的动作心中一动,柔声道:“我们现在还在大街上,若是让别人看到九皇子为人打扇,不消片刻,流言蜚语该传遍金陵了。”
“谁在乎?”金云洢继续手上的动作,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颜,喃喃道:“到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你怎么会是个女子呢?”
“不好吗?”南宫溯笑,想起还被他们扔在烟雨楼的三人,随口说道:“我们就这样偷溜出来在大街上闲逛什么?据说莲灯节的重头戏是晚上,难不成我们要在街上呆一下午?我不干,困死了。”
“困?初次在客栈见面,你就是要回房睡觉;偷珍珠被孟观夜关进柴房,你居然睡的不醒人事;那天在云府,又趴在凉亭内的石桌上睡的昏天暗地,南宫,普天之下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像你这般能睡之人。”
南宫溯但笑不语,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像正常人一样精力充沛,奈何老天在她身上藏了一个解不开的玄机。
“睡觉多没意思,要不--”金云洢放目望去,似是有了好主意,拉了她的手腕往前快走几步,“带你去个好地方,顺便见一个人。”
“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她突然来了兴趣。
“到了就知道。”
南宫溯望着头顶那两个半人多高的大红灯笼,看着大红的“寻芳阁”三字,整个人无语到极点,厌恶的眼神上上下下将金云洢打量一遍,“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金云洢神秘一笑,“不好吗?美酒佳人,逍遥快活,人生一大乐事。”
“逍遥公子这名号不适合你,你该被称为浪荡公子才对。”南宫溯轻哼一声,“你若要见你的相好,我就不奉陪了。”
“别急啊。”金云洢拉回她,“既然来了,见一见也无妨。”
“九殿下,您可好久没来了……”
“九殿下,都把芝兰给忘了吧……”
“九殿下,人家想死你了……”
刚一进门,花红柳绿的女人们像是多天没吃过饱饭突然看到丰盛大餐般蜂拥而至,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喊让南宫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观金云洢似乎颇为享受呢,看架势,他是这的常客没错。她忍不住拿眼神狠狠凌迟着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这群狂蜂浪蝶,找到间隙溜出女人堆,站在一旁喘息着。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一个半老徐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笑意盈盈地瞧着她,“是九殿下的朋友吧?我是这的老鸨,人称花姨娘。”
“啊,花姨娘。”南宫溯淡淡点头示意,目光再次望向人群,“你这的姑娘们还真是热情。”
“那是她们的本分。”花姨娘笑的暧昧,拍拍手,嗓门嘹亮,“姑娘们,都去忙自己的,让九殿下休息一下。”
蜂啊,蝶啊一哄而散,金云洢整整衣衫信步而来,“花姨娘,近来可好?”
“九殿下都不来看我,怎么好的了呢?”那花姨娘一把年纪,撒起娇来绝不输于十七八岁的女子,听得南宫溯汗毛直竖。
金云洢只是笑,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人呢?到了吗?”
“到了,在楼上呢。”
“几时到的?”
“昨日午时。”
南宫溯狐疑地看了看两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一句也没听懂。这是青楼没错吧?他们口中的人指的是谁?她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跟随着金云洢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直走到一间雕花木门前,只见他轻叩了叩房门,不待里边有回应直接推门而入。南宫溯迟疑了一下才跟进,她一刻也没敢忘记这是青楼,生怕这样随便闯入,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是要窘死了。好在,门内空间极大,层层纱幔遮掩,并无不堪入目的画面。
“谁这么大胆子,敢不请自来?”
带着磁性的悦耳声音自纱幔后传来,隐隐地透着一丝慵懒,南宫溯一惊,是个男人。只听金云洢灿笑道:“狐狸,你到了京城怎么也不找人知会本王一声?”
“我来又不是为了见你,告诉你干什么?”
“你可真是伤了本王的心。”金云洢掀开最后一道纱幔进入内室。南宫溯只在纱幔落下间隙看到一名白衣男子斜倚在躺椅上,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极其暧昧地伏在他身旁。她尴尬地停下脚步,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还带了朋友来?”那男子觉察到纱幔后有人,似乎有些不悦。
金云洢没有回答,对着南宫溯道:“南宫,怎么不进来?快来看看这厮像不像一只偷吃过几只小嫩鸡的狐狸?”
南宫溯深吸一口气缓缓撩开纱幔,目光不偏不倚正对上躺椅中的白衣男子,待看清他的脸时不由大惊,迟迟迈不动步子。
那白衣男子看到她也是一愣,盯着她的脸一瞬不瞬地观看,后霍然起身,表情变幻莫测。
“你们认识?”看到他们的反应,金云洢心生疑问。
南宫溯忽略那道瞪视的目光缓步入内,走到白衣男子面前浅浅一笑,“慕容哥哥,别来无恙?”
慕容子斜脸色僵硬,冷冷问:“你怎么在这里?”
将他的不悦看在眼里,南宫溯反倒释然很多,“你可以来这,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你说呢?”即便是视礼教为粪土的慕容子斜在看到女人逛妓院时也觉得荒唐,更何况眼前的女子还是他曾经的未婚妻。两人的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僵在原地。
金云洢原本还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南宫溯一句“慕容哥哥”让他意识到这两人渊源颇深,只是,深到什么程度?探索的目光流连在两人之间,面上依旧含笑,“既然大家都认识,我就不用再介绍了,今晚叫上孟观夜,我们四个总算是聚齐了,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南宫,你觉得如何?”他状似无意地将她拉到自己旁边,没有忽略掉当他的手握住她手的瞬间,慕容子斜眉头蹙起,脸色更为不悦。
“好啊,我没有意见。”南宫溯点头赞成。
“你们怎会遇到一起?”慕容子斜自然知道金陵四公子的事,能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说成拥有绝世武功的男人,可见传言有多可笑。他却没料到,那三人竟然真的因为传言聚到一起了,看情形,他们并不知晓南宫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缘分,”金云洢吐出两个字,倏地搂住南宫溯肩头,“缘分让我们相遇,并且成为知己。”
南宫溯侧头看着肩上的修长手指,觉得他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似是故意为之,可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便是慕容子斜,他做这些小动作给谁看?不着痕迹地摆脱,状似无意地踱步到露台,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募地回眸一笑,“缘分,并不确切,严格来说,我们是一同经历过逃亡的生死之交。”
金云洢心领神会她说的逃亡是指偷了珍珠被孟观夜追赶那段,不由眼睛一亮,“没错,生死之交。”两人相视而笑。
慕容子斜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异常不悦地瞪视着露台上悠然自得的女人,不料,那女人转过身来,毫不避讳地回望着他,眼中的笑意狡黠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