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云风轻能感觉到的只是马车的颠簸,风声的簌簌。
眼睛被黑巾蒙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双手被反绑到身后,她亦无法挣脱。她被一群黑衣人劫持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为什么要劫她?又要把她带到哪去?她担忧、害怕,却明白于事无补,只能尽量保存体力,见机行事。
马车终于停下,她被人拉下来推搡着前行,募地她闻到一阵奇异的兰花香,香气浓郁,带着几分魅惑,她诧异,清雅幽兰怎会有这种妖娆的气息?
来不及多想,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毕恭毕敬道:“主人,云家小姐已带到,主人有何吩咐?”
“下去吧。”
脚步声远去,甚至能听到门扉关闭的声音,云风轻心中的不安再度上升,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劫持到这儿?”云风轻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更不愿自己像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冷声问道。
那人不说话,轻轻地笑了,不答反问,“你叫云风轻?云家的千金?”
“阁下既然把我抓来,又何必多此一问,你到底想怎样?”
那人又笑了,“云小姐真是爽快之人。云家以前是江湖出身,虽已从商,江湖人的习气仍在,也难怪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在深闺独处,却要到外边多管闲事、招惹是非了。”
云风轻一头雾水,原本她还猜测是云家生意做大了招来记恨,才会有人劫了她,如今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事是自己惹出来的,不解道:“我多管了什么闲事,又招惹了什么是非?”
那人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突然问道:“你与孟观夜、九皇子是什么关系?”
云风轻又是一怔,怒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人不吭声,上前一步,云风轻下意识后退,背后抵上桌沿,下一刻,她敏感地觉察到那人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勾勒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眉间,“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两人都看上你了,是不是?”
云风轻脑袋莫名地感到昏沉,突如其来的念头在眼前闪过,还来不及抓住,刺目的光亮让她闭上眼睛,待慢慢适应,她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身材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他丢掉手中的黑巾,面具后狭长的眼眸微微闪烁,“果然是个美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介民女,又怎会跟皇子将军扯上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拭目以待,这个暂且不提,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何能耐竟敢私藏二皇子要找的人?”
“轰隆”一声,云风轻脑子一片空白,她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人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原来,原来,他真正要抓的人不是自己,是溯儿!
◇◇◇
九皇子金云洢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云家,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南宫溯。
不等云青山问明来意,他开门见山道:“云小姐是否被人劫持了?”
“正是,殿下怎会知晓?”
“这正是本王今天来的目的。”金云洢自腰间掏出一张字条来,郑重打开递到云青山面前,“这是早间宫中侍卫拿来给本王的,本王觉得蹊跷便亲自过来证实,不想云小姐竟真的出事了。”
云青山接过字条,上边只有一句话:欲救云风轻,今夜子时紫山密林单独来见。
南宫溯瞥见字条上的内容,疑惑道:“这就怪了,他们劫持了人,是要钱还是另有目的都应该跟二叔联系才是,你跟云姐姐不过泛泛之交,为何要你去?”
“就是因为蹊跷才想弄个明白。”金云洢此行的目的主要就是将字条交给云家,看事情该如何处理,如今交了差整个心思就转移到了久未见面的南宫溯身上,看她一身蓝白相间的罗裙,乌发金钗,珍珠耳环,趁得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更是粉粉嫩嫩吹弹可破,不由呆了呆,状似无意地晃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手肘,小声问:“腿伤好了吗?”
南宫溯一心记挂着云风轻的安危,并未注意他的小动作,更对他那句问候置若罔闻,对着云青山道:“二叔,您看该怎么办?”
云青山将字条又反复看了几遍,踱步到窗口,望着窗外出神,虽不言语,可紧蹙的眉心,紧抿的双唇早将他的担忧和焦急暴露无遗。
南宫溯不再多问沉默下来,这才想起刚才金云洢似乎问她话来着,侧身看他,发觉他正望着自己,脸色不佳,目光中含着不满情绪,“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金云洢不冷不热,转过身去。
南宫溯哭笑不得,横看竖看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闹性子,想起离开水云庄时离元卿说当今皇帝想传位给他的话,无奈摇头,扯扯他的衣袖,“小九,我听说陛下龙体抱恙,你一直在身边照顾,想必很辛苦吧,你看,人都瘦了一圈。”
金云洢闻言转过身来,“你还知道关心我?”
南宫溯莞尔,豪爽地一拳捶在他胸口,“那当然,我们是知己嘛!”
“哎?”金云洢指着她的小拳头后退一步,“非礼勿动哟,你现在可是从头到脚女孩打扮,哪有女孩儿家对男人动手动脚的?”
南宫溯不屑地轻哼一声,“你何时把我当女孩儿对待了?每次见面,是谁先动手动脚来的?”
“有,当然有,只不过……”金云洢欲言又止,总不能告诉她就因为她是女孩子才总忍不住想挨她近一些,拉拉她的小手,借故抱她一下,这样说还不被当成登徒子了,于是转言道:“你是女孩家没错,可我们是知己,知己还分什么男女吗?”
“狡辩!”
两人拌嘴之际,府里的小厮进来禀告,“老爷,孟将军来访。”
“快请!”
孟观夜?!两人听到禀告都愣了一下,南宫溯心想:这个时侯孟观夜来做什么?金云洢却是心中一急,他一直都不曾告诉孟观夜南宫溯女儿身的事实,万一被他撞见,一来不好解释,二来……二来,或许是男人的虚荣心在作怪,他真的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是女子。
金云洢二话不说拉过南宫溯将她往门外推,“快回去换衣服。”
南宫溯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换什么衣服?”
“男装啊。”
南宫溯起初没明白过来,等了解他的意图,索性站在原地不动,眼神中透着古怪,看到迈进门槛的古铜色战靴,悄声道:“来不及了。”
孟观夜一身戎装,显然是上了早朝直接来的云府,看到金云洢竟有些惊讶,目光下意识在他和南宫溯身上扫了一眼,而后转向云青山,直接道:“云老,云小姐是不是出了事情?”
一句话让在场几人面面相觑,不待云青山回话,他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来,“今天早上出门时,看到的这张字条。”
云青山接过看到上边的内容,脸色变了又变,无言地将字条交给南宫溯。
“欲救云风轻,今夜子时紫山密林单独来见。”南宫溯脸色也变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孟观夜,“小九也收到一张,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南宫溯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哀求道:“孟观夜,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云姐姐,她是个柔弱的女子,那么温婉、那么善良,绝对不可以出任何事情……”
“溯儿,你先别急。”孟观夜看她担心地两弯细眉都拧在一起,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冷静,安抚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我们会找到办法救她的。”
信任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他身上移开,南宫溯此时此刻才深切的体会到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无形中,他早已成了她的依靠,有他在,她的心也踏实了。
金云洢的心却突然不安了,打从孟观夜进门,身边女子的目光便停留在他身上,她向他求救,他温柔地安抚,两人间丝丝缕缕地情意重重地打击了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府大厅内一整天气氛都显得凝重异常,几人对整件事情作了分析猜测,思前想后,仍然不明白这些劫匪的意图何在,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收到字条的是和被劫人没有直接关联的外人。可事已至此,只能见机行事,看看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傍晚时,望着黑蓝的天幕,孟观夜却做了一个决定,“今夜子时,我会准时去赴约,你们就在府中等消息,谁都不许轻举妄动。殿下,你也留下。”
“凭什么!”金云洢放下茶杯,语气中隐含不悦,“我也收到了字条,凭什么不能去赴约?”
“对手是什么人我们并不知道,或许劫走云小姐只是掩人耳目,真正要对付的是你我也未可知,所以,危险重重。”
“我金云洢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有你的责任和担子,不能犯险。”
“不要跟我讲你那套大道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己清楚,无需任何人替我做主张。更何况,对方的目的是要引我们二人上钩,你以为你自己去有用?”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去。”
“孟观夜,少自以为是。”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南宫溯脑袋都要炸了,起身叫道:“都别吵了。小九,孟观夜不想让你去也是怕你有危险,你要体谅一下嘛。不过话说回来,小九说得也有道理,万一对方只看到你一个人,会不会临时又改变主意?”
“字条上不是说要单独去见吗?那就各走各的。”金云洢说完悠然走出门外,在台阶上立了片刻,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而后缓步而去。
孟观夜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扭头对云青山和南宫溯说道:“你们安心等待,一有消息我派人来通知。”说完扬长而去,步履匆匆。
他的背影在园门外消失,南宫溯怅然若失,心头隐隐的不安让她迟疑片刻飞奔出去,追过回廊,远远地看到古铜色的盔甲在斜阳下熠熠发光,她快跑几步,叫道:“孟观夜!”
孟观夜刚一转身,便见幽光一闪,佳人飞扑入怀。
“孟观夜,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孟观夜笑了,笑的很温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眸,“傻瓜,又不是上战场,不过是几个小毛贼,不会有事。”
“不管,你要答应我。”
“好,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孟观夜看着她孩子般任性,笑意更深,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亲昵的小动作让南宫溯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目光转向别处,意外看到几步之外的金云洢,一怔,离开他的怀抱。
“小九……”看他静静站在那里,表情冷淡,就连扫过的目光也透着寒意,南宫溯一时无法适应,他在生气,生气她没把自己和孟观夜的事情告诉他吗?她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机会说啊。走近他,原本想解释,又觉得正事要紧,于是佯装无事地握了握他的手,笑道:“小九,你也要平安归来。”
金云洢没有说话,覆了一层霜的眸子凝视她片刻,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