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顾秋原刚刚准备好早饭，杨立修就起来了，他一边撸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将领带耷在脖子里：“今天有课吗？”
“没有，你已经连续好几个星期这样问我了，我今天再告诉你一次，最后一次，我星期三没有课。”顾秋原走到他更前，娴熟地帮他打好领带，抬头看着他说。
他尴尬地笑了笑。
“你就不能记得除了医院以外的事情吗？”吃早饭时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但是并没有抬头看他，云淡风轻地一说。他也没有抬头，只是脸上略显惊异：她在抱怨自己？
“可以。”他咽下一口稀饭后回答。
绿阳春茶社。
这个茶社不在市中心，环境幽静，很少有嘈杂声。
茶社前面是一个露天小广场，上面紫藤密密遮住阳光，撒下斑斑驳驳的无规则图形。因为茶社窗外是一条绿杨阴小道而闻名，虽已经入夏，从茶社中向外看去依旧是杨柳依依，别有一番意趣。
刚刚九点钟，茶社中已经坐了一位衣着素雅的女子，她一个人，随意地扫视着这茶社的摆设。
笑意盈盈的服务员向她走来：“您好，请问您几位，需要什么吗？”
那位女子抬起头：“只有我一人，一壶茉莉花茶，谢谢。”并也回以一个微笑。
九点一刻，那女子看了一下表，又慢慢地品着茶，偶尔抬头望一下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赏着外面的风景。
“欢迎光临，两位请进。”绿阳春茶社迎来了今天的另外两位顾客。他们选了与先前那位女子相邻不太远的一个位子。
那两人的对话被旁坐的女子尽收耳底。
他们寒暄了一会，那个那有些秃顶的男人边说：“章女士，我们就cometothepoint吧，您的situation我是很满意的。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可能大概situation您已经了解。我刚刚从德国回来，可能以后还会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婚后可以和我一起去Allemagne定居。我们已经不是年轻人了，这次回国我也是想找一个传统的中国女子结婚，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多年在国外漂泊，现在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
章子彧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等待他的下文。
邻桌的顾秋原忍不住轻轻的笑了：怎么来了个老古董，不愧是从德国回来的。她不由得看了看那位，脑门锃亮，头发像沙漠上几棵零落的枯草，煞是可怜。
“章女士，我们都不是年轻人了，”那个男人抿了口茶，“你也知道我在德国有事业，没有时间玩那些男男女女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些romantique我也不会。”
他看着章子彧，想让她也发表一些意见。
顾秋原听完这一句，就觉得这是吹了，她知道章子彧最讨厌别人说她是老女人，而且还要崇洋媚外。
中文不会说吗？又是法语又是英语的，你要显摆不要找我呀，当我没学过呀。章子彧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太好了。
章子彧似乎一愣，挑了一下眉毛，说：“王先生，你的直接让我很佩服。我认为结婚不是一桩交易，恋爱也不是年轻人的游戏。而且我并不认为我已经老了到嫁不出去的时候了。”
顾秋原暗暗心中叹了口气，章子彧就是这样，两句话不和就要和别人争辩了。上大学时，顾秋原常常笑她从中文系转到商学院真是可惜了，那么能说会道的，据说上大学时曾经有一个男孩子追求她，最后就是被她的这张利嘴给吓走了。
后面果真不出顾秋原所料，又谈崩了。出来之前，章子彧也不忘留给那男人的一句：“王先生，你知道你要的那种女人到哪里找吗？”
那个海归果然洗耳恭听，章子彧说：“你知不知道，现在西南山区里有大批这样的妇女等着你去解救呢，毕恭毕敬，洗衣做饭。”说完，起身付了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章子彧，你是逗我玩吧。”顾秋原和她接头后突然说。
章子彧吃惊地看着她：“什么逗你玩？”
“叫我来看你们的唇枪舌战？”顾秋原知道毒舌是她的一个特点，故意逗她说，“你们是从哪里开始争论女权主义的？又为什么说到女性小脚的弊端的？我真是佩服。”
“顾秋原，你还有没有人性？我都这样了。”章子彧看来又急了。
“淡定淡定，知道为什么你老是不成功吗？我教你一招。”顾秋原故作神秘。
章子彧突然停下来，看着她：“说。”她被骗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以后去的时候只要说两个字‘是’，‘嗯’，保证能成。”顾秋原故作一本正经地讲。
“你耍我。”章子彧抡起包想要打她，却扑了一空，还要去追她时，看到顾秋原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笑了。
“顾秋原，好兴致啊。”逆着光，看不清容貌。却可以根据轮廓看出是谁。
个头比杨立修还要高一些，体型比他哥哥要健硕一些，可能和他们两不同的职业有关，他和两年前大大的不一样，多了一些沉稳，少了一些当年的阳光稚气。章子彧似乎吓了一跳，长大的嘴巴一下子还没合起来。
“不知道是称呼你什么好呢？顾秋原，嫂子，还是学妹？”
顾秋原表现得很冷静，带着习惯性的微笑，说：“哦，杨立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怎么不知道？”
“我前天和温秉一起回来的谈一个案子。本想今天晚上就回家看爸妈，哥哥和你的，正巧在这里遇到你，还是不巧遇到你？”杨立凡不冷不热地说，带着调侃的意味，但特别强调“和温秉”这三个字，他一只手插在修挺的西裤口袋里，一脸严肃。
章子彧一脸不满，抱臂站在一旁，因为杨立凡自动忽略了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他以前的学妹。
顾秋原被他吓了一跳，他的表情就像自己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哦，我和子彧来这里喝茶，你不会也这么闲吧？你要有事，我们就不打搅了，先走了”顾秋原说了一句世故道别的话，看了看一旁的章子彧。
“原来章学妹也在呀，”杨立凡似乎这时才看到章子彧，脸上一改刚刚冷淡的表情，微微的笑着，和杨立修一样，温文尔雅，“我们好久没见了，现在在哪里高就？”说着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有礼貌地递了过去。
“不敢当不敢当，一家小企业罢了”章子彧喜形于色，一边接过名片一边说，看了一眼上面的公司，不由的又长大嘴巴：丘德公司，一家国际知名的德国独资企业，杨立凡再在那里做设计副总监！果真不是当年那个阳光稚气的大学长了。
“看来二位有事，我就不打搅了。”杨立凡视线绕过了她们两个，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紧，急急地和她们道别，很有绅士风度朝章子彧微微一鞠躬，绕过她们步伐矫健的离开了。
顾秋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自己的力气像被什么一点一点的抽出去。章子彧则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睛里闪着花痴的光芒：“你们家的杨老二也是越来越帅了，刚刚我粗暴的形象不会全被他看到了吧？以前在学校就看出他有当男神的潜质，以后帮我介绍介绍。”
顾秋原没有说话，默默的走着。
有些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都别想让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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