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章子彧出去瞎逛了一天,不但用好言好语抚慰她“受伤的心灵”,而且也靠一顿大餐填饱了她的胃,顾秋原回家时,已经是旁晚时分,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着论文,学校又要评职称了,明明知道自己近几年是不会评上的,却还要写着这些,她不禁要笑自己迂腐了。
一年前评上讲师已经算是破格了,学校里都在讨论她的背景,就像他们说的,不管自己是什么名牌大学的硕士,不管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怎么可能在刚刚入教两年的时间就升为讲师。
背景,后台?她自己也知道。
手机上杨立修发来一条短信:
晚上不用准备晚饭了,我们去爸妈家吃。五点半回来接你。
修
她将杨立修来电显示设置为“修”,并不是什么昵称,她和杨立修之间从来不是那种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就算是在刚刚结婚的时候,她至多只是喊他一声“立修”,“修”这个字,她只是觉得方便,自己又觉得这个字很好,“修”就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配得上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有一种飘逸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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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格外的好,秋日傍晚时夕阳也格外鲜红,秋风微微吹起她的发,在平时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可能是她的名字里有一个“秋”字,她个人十分喜欢秋天,正是应了刘禹锡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了。
顾秋原又是因为胃病去了仁和医院。
她从医院走出来时,胃子又开始有一些绞痛,像是有一双筷子在自己的胃子里搅拌一样,整个人上半身几乎不能直起来。但是她不动声色地用左手按住胃部,身子半倚在玻璃门上,摸出手机想打给温秉,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拿出手机的一刹那,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她不想把任何人作为自己的依靠,因为自己怕失去,她知道忽然有一天失去依靠的感觉是多么的可怕。
她不喜欢那种感觉,不喜欢。
平时她总是去挤公交的,打车吧,她想,今天都这样了就“奢侈”一次。
“顾秋原。”身后一个好听的男声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才回头,医院里她没有熟人。
一位身材高瘦的男子向自己走过来,在距离她差不多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胃子痛得让她没有什么心思去多关注那个男子的长相,只是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本能的带着微笑看着他,但可以想象当时的脸色是多么难看。
“您好,您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有礼貌,但是有些飘忽,像一根羽毛,好像一吹就会消失在风中一样。
那个男子看起来很眼熟,斯斯文文的,顾秋原的脑子飞速思索起来,但还是白费。
男子眼镜下闪着友善的光芒,眼睛很好看,深邃充满着智慧的光芒。他嘴角微微一扬,干练地说:“鄙人杨立修,这家医院的脑外科的医生,杨立凡的哥哥。”
看着顾秋原依旧还是没有反应,他又说:“立凡毕业那年的黑莓酒吧我们见过,还认识我吗?”
是胃痛让顾秋原变得反应迟钝,但是他说的有条不紊,让顾秋原一一想起那年发生的事情,当听到最后一句时,脸瞬间红了,背后像是有一阵冷风刮过,但又快速冷静下来说:“哦,你好。那次还没有好好谢谢您呢。”
那时她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拿着整瓶啤酒往嘴里倒,第一次酒后撒野……全都被眼前这位算得上陌生人的“熟人”看到了,她似乎还吐了他一车,疯疯癫癫地说了好多令自己酒醒后听听都脸红心跳的话,最后还不省人事,被同时也迷迷糊糊的章子彧拖回宿舍。
怪不得怪不得眼前的这位“大叔”还记得自己,一定是自己的“疯婆娘”形象让眼前这位“大叔”刻骨铭心了。哎哎,黑线。这样一想,顾秋原紧张地胃更加痛了,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来医院看朋友的?现在医院每个季度都是旺季。”杨立修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说,他巧妙地自问自答化解了顾秋原的尴尬。
“嗯嗯,是的,看一位朋友。”顾秋原说。
“现在是出租车换班时间,很难打到车的,我送你吧?”杨立修看到她脸色苍白,颇有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顾秋原稳定了一下自己,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麻烦了,我可以坐公交,我家不远的。”她家不远倒是真话。
“好吧,希望以后能在遇到您。”杨立修似乎也觉得提出送她有些冒昧,便没有再坚持。
“再见。”顾秋原双手握在前面,强挤出微笑说,脸上的笑要有多僵硬就有多僵硬。杨立修还是淡淡一笑。
杨立修坚持让顾秋原先走,顾秋原知道这是作为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也不在勉强,她可谓是“步履瞒珊”,才走出去一百米。
杨立修往地下车库走去,顾秋原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看,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晚上顾秋原回公寓后,虽然吃了医生配的药,但还是痛的翻来覆去。章子彧又和老板出去见客户了。她将灯都关了,打开手机上的音乐,她喜欢单曲循环的模式,静静地蜷缩在床上。
章子彧曾经骂过她是一个“偏执狂”,一首歌可以单曲循环上半年,也许吧,一旦依赖上了,便久久不能自拔。
黑暗中,手机来电闪烁的光格外亮:温秉。
顾秋原没有心情接,也没有力气接,闪了一会儿,屋子又恢复了黑暗,他挂了。
她辗转反侧,心里还有些许期待。
大约过了5分钟,手机又亮了起来。顾秋原划了一下“接听”。
“秋原,在家吗?”温秉并不提刚刚她不接电话的事,但是声音有些沙哑,似乎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这让顾秋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在,我在睡觉呢。”顾秋原懒懒地回答,不带任何情绪,也绝口不提胃痛的事。觉得说了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把毫无意义的事讲出来自己也会觉得无聊。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说:“好的,刚刚开始工作,这几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再见。”
“再见。”
挂了手机后,顾秋原感到深深的无力感,感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离自己远去,自己却抓不住它。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一行泪从一只眼睛中滑下,又滑入另一只眼睛里,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胃痛还是为了温秉。
接下来几天,温秉打电话来,顾秋原总是草草应付,温秉似乎也把每天打一次电话作为一个任务。两人的对话都是平淡的有些乏味,外人绝对听不出来这是一对恋人。
“吃过了吗?”
“哦。”
“刚开始工作还适应吧?”
“还好,不用担心我。”
“睡了吗?”
“嗯。”
“早点休息。”
“好的,再见。”
两个最熟悉的人不知道最初开始走散的地点,只是模模糊糊记得有些裂痕一旦存在了就没法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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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直入主题,杨老大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