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阁的丫鬟想小姐昨天也是极累的,便没搅了长风的好梦,让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长风不习惯让丫鬟们伺候,梳洗打扮之事都是亲自动手做的。她梳了个男子发髻,用铜盆里的水净了脸,又用青盐抹了牙。
长风漱了口后,转身从衣橱里掏出一个上了一把铜制大锁的木盒子,又从枕下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锁,从里面将所有的银票掏了出来点了点,八千五百两。长风肉疼地抚摸着银票,欲哭无泪地想:“这可是我这些年上赌坊坑蒙拐骗攒下的所有银子啊,如今就这么没了。要是在见到那个臭男人,一定好好坑他一笔,让他也尝尝肉疼的滋味!”
长风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怀里,告诉忘机自己一会儿回来,便往偷偷摸摸地出了门,往百花楼赶去。
大街上人熙熙攘攘,长风只得小心翼翼地护着银票,生怕丢了。长风因急着赶路,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一下也没怎么在意。
长风到了百花楼的后门,叫出了老鸨,说道:“如今我便把这八千两银子予你,从此忘机姑娘便与这百花楼再无半点关系!”说罢便把手伸进袖子去掏那银票。长风心中一跳,暗惊:坏了,银票呢!
长风仔仔细细地又摸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她忽的想起那撞自己的小乞丐,一定是他给偷走了!她抬眼心虚地看了看面色已不太好看的老鸨,说道:“你莫急,以我许府的名号,定不会少你半文。”说罢转身欲跑去找那小乞丐算账,只听身后老鸨喊道:“公子,您最好快些把银票拿出来,否则我们必向许老爷许老夫人那儿讨个公道!”
长风想起自家老爷子的乌木拐杖以及奶奶杀人无形的手段,急得流了汗,赶忙跑去找那小乞丐。
长风急的连眼前的路都没顾得看,只是四处找那小乞丐。只是现在街上人正多,找一个不显眼的乞丐谈何容易!长风找了一个时辰,连那小乞丐的影子都没看见,她越来越急。
“砰!”长风与一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长风暗骂倒霉,疼得眼含泪花,揉着脑袋抬起了头,对面的人直直地站着,长身玉立,白玉般的脸上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微微勾着嘴角笑道:“别来无恙啊,公子。”说罢弯下腰,冲长风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
这不就是昨天那个臭男人!长风气得咬牙,毫不怜惜地一把拍掉那只手,一跃而起,指着他的鼻子气冲冲道:“你这个混蛋!”
对面的公子似是生气地撇了撇嘴道:“公子这是作甚,明明是你撞到了我,我好心要将你扶起,你不但无礼地打了我,还骂我混蛋,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长风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冲自己指指点点,于是尴尬地笑了笑,抱拳说道:“在下有急事在身,一时冲撞了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对面的男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无妨。不知公子为何事烦恼,可否说与在下一听?”
长风心中暗骂,面上仍带着笑说道:“多谢公子,此事怕是你也无能为力。你我萍水相逢,就此别过。”
长风转身欲离去找那小乞丐,不料却被那男子挡住了去路。那男子笑得如沐春风,说道:“我见公子是个性情爽利之人,有心结交一二。在下江流云,字云清。公子唤我云清即可。如若公子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罢抱拳施了个礼。
江流云!他是杭州城南江府的大少爷江流云!江家世代经商,积累了无数财富。五年前,江家大少爷江流云加冠后不久,江家老爷夫人便将江家巨大的产业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的长子江流云,携手离了江家,离了叱咤多年的商海,去过一种闲云野鹤,步月追风的逍遥日子。众人纷纷扼腕叹息,觉得江家世代的产业一定要败在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头上了。但令人惊愕不已的是江家产业非但没有败落,反而在这小子手上蒸蒸日上,如今已遍布我大齐的三分之一!而现如今江家大少已把江家的名号打到了邻国大月、沧澜!
长风震惊地瞪大了眼,从头到脚打量了此人,见他面如白玉,凤目朱唇,容貌甚是俊朗,身着上好的白色苏绣,袖口领口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配着一块刻有云形的绝世墨色玉佩。日影斑驳,白缎流光,好不风华绝代!长风暗暗称奇,心想此人不俗的衣着与相貌告诉自己他绝不是在诳人,八千两在他眼中怕是只算是一粒沙!
于是她打着如意算盘,转了转黑白分明的大眼,抱拳叹道:“不瞒云清兄,在下姓许,今日携着八千两银票去百花楼为忘机姑娘赎身,不料半路糟了扒手,八千两巨款不翼而飞!我找那小贼已有一个时辰却仍无果,那老鸨急着要钱,我焦急之下便撞到了云清兄。”随即赶忙补充道:“昨日实在是对不住,那忘机姑娘美若天仙,在下实在是动心不已,这才横刀夺爱,希望云清兄不要怪罪。”
江流云剑眉一挑,惊讶地问:“哦?有这事?无妨,忘机姑娘遇见许公子也是她的福气。”接着便从袖子掏出一沓银票,笑眯眯地说道:“真巧,我这正好有八千两银票,许公子尽管放心拿去救急。”
这下许长风不淡定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银票,一页页的看着,这折痕一致,这污渍一致,连银票上的钱庄一致,这分明就是自己的那八千两银票!想着自己日夜爱抚的银票竟然落入对面那笑得人畜无害的该死的男人手中,长风气得肺都炸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你……这分明是我的银票!”
江流云不经意地拿走长风手中的银票,笑得很灿烂,说道:“许公子何出此言?难不成许公子就不允许别人有八千两银票?许公子说这银票是你的可有什么证据,还是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
许长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是啊自己有什么证据啊,自己的银票是周记钱庄的,难道就不允许别人的银票也是吗?自己的银票上有折痕污渍难道就不允许别人的银票上也有吗?大齐首富骗了自己八千两银子说出去打死也不会有人信!
长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算你狠!”她转身欲走,却听到后面的人慢悠悠地轻声说道:“许公子,这钱你还借吗?”
许长风暗骂,自己被气得连正事都忘了,没好气地说道:“借,怎么不借!”说罢转身欲夺江流云手中的银票,无奈长风娇小的个子只到江流云的肩膀,而他把银票高高地举在头顶,长风怎么也抢不过来。
江流云佯装惊怒:“怎么,众目睽睽之下许公子还要抢不成?”
许长风顿时收了手,忍着怒气说道:“那你想样!”
江流云笑得好不奸诈:“许兄弟有难,在下自然是要帮一帮。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欠债的字据自是不能免了的。”说着江流云便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纸,递给长风。
长风一看,上面的日期钱数早清清楚楚地写好了,而江流云连指印都按了,就等着自己的了。
许长风怒!这厮分明早就计划好了等自己上钩,居然还装着不知情耍了自己老半天!那小乞丐八成早就蹲在许府门口等着,一路跟过来。长风刚才还在疑惑,那小乞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偷这么大数的银子,原来背后有一只设局的老狐狸啊!这老狐狸还得意洋洋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事情就是我干的,你上钩是你傻,你能拿我怎么办吧!”而这字据则是赤裸裸的讽刺!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长风炸毛了!她大喊道:“你你你……我跟你拼了!”说罢就要扑过去臭揍江流云一顿。
江流云云淡风轻地笑着说:“早闻城东许老将军英明神武,白首丹心,在下甚是敬佩,想登门拜访,不知许姑娘意下如何?”
长风傻眼了,这家伙不仅早就看出自己是个姑娘,还知道自己最怕自家老爷子与奶奶,要是让爷爷奶奶知道女扮男装去了青楼,还用八千两为忘机赎了身……
长风认栽,灰溜溜地按下了指印,灰溜溜地把钱送给了老鸨,灰溜溜地回家了。
未央街茶楼的雅间里,茶香袅袅,昆曲咿咿呀呀地唱着。江流云噙着笑,端起上好的雨前龙井,轻轻抿了一口,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许长风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样子。
江流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幼稚,与一个丫头较起劲来。初见长风是在百花楼里,当看清那个气势汹汹与自己争抢忘机的人是个姑娘是,江流云失笑。看那丫头的样子是不得到忘机就不罢手了,江流云想忘机现在心中有怨,让她与那丫头放松几天也罢,于是便把忘机让给那丫头。没想到那丫头抢到忘机后还得意洋洋地冲自己显摆,丝毫不知道是自己让了她。
江流云看见那狡黠的黑白分明的大眼,心中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一旁的墨青忍不住打断了自家主子的思绪,有些愧疚地说道:“云少爷,咱们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家是不是不太厚道?”
江流云一挑剑眉,佯装疑惑看着墨青地问:“她是女孩子吗?为什么我没看出来?”
墨青无语了,少爷你可不可以再无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