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下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竟然落了有半尺厚。一夜过后，打点的世界满眼银装素裹。但是，太阳升起后不久，便处处都在融雪，滴答滴答的润物无痕。
呵出口气，让怜人再添些炭火。
我素不喜冬日。整个漫长的季节都是让人伸展不开的日子。
“这茶水又冰了。”我恼怒的放下茶杯。没有暖气，房屋的密封性又不好，真是令人难熬的寒冷。即使燃着火炭，温度也不甚高，穷苦人家的日子怕是更加困苦了。
“不行。”抖抖衣服从藤椅上站起来。
“小姐，什么不行？”怜人扔下火钩也站起身子，问道：“怜人再去换些热水来？”
“不必了。”
我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打开房门，冷风骤然袭来，让人精神一振。外面路上的积雪已全部融化，只余背阴处还能瞧出昨夜天公怒吼的痕迹。
“怜人，将那位财主送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瞧瞧。”关上门，回身又来到火盆旁取暖。
好。怜人应声转身向内屋走去。
何谓财主？东方明皓是也。谁叫他没事显摆，老送东西与我，怜人说这样的冠名也不算亏待他，真乃知音啊。
片刻，只见怜人左拎右抱的走了出来。
眼前一亮，呵，到没想到这么多，只是不知道量大但值钱不。
怜人将东西铺展到桌面上——玉盒、玉马、玉佩、玉环、玉簪、玉梳、玉镯、玉珠，咦？玉算盘？这可是个稀罕物，精巧可爱，只巴掌大，是由一块整玉盘刻而成。
这小子贩玉啊，怎的送来的都是玉石？就不能直接点送我金子还能更念他的好，笨蛋，送礼都送不到人家心里，失败！而且古人云，玉无价。无价是什么意思，既可认为是无价之宝，也可作价位可高可低理解，全凭买房的识货度和市场的需求，但标准基本靠一张嘴。
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算了，暂不和他一般计较，我这人一向大度。
留下玉算盘和那匹翠绿的小玉马，其它全部一股脑的划入那玉盒内。
怜人好奇的瞧着我的动作，“小姐，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呵呵……，怜人，今儿咱们要再出趟府。”将玉盒推向怜人，“用东西包起来，马上就走。”
“今儿不是说去夫子那里吗？”怜人接过盒子，转身去取包袱，边走边说：“前儿意少爷还来说呢。”
“不去了。有更重要的事呢。对了，给我找套你的衣服穿。”
“小姐要穿怜人的衣服？”怜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问我。
“嗯。那样会方便些。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咱们可得快去快回，等着我还想去青实别院和凝香院呢。还有，回头告诉李妈，就说今儿晌午我就在凝香院用饭了，叫她甭等。”
一炷香过后。
将军府西北角的偏门中走出两个小娃娃，其中瓜子脸的小家伙抱着个包裹躲闪在另一个大摇大摆的小家伙身后，那就是怜人和我。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从正门出府，还可以得到零花钱，代价是需要报许管家，而后三妈四婶五伙计的会跟随一众人等，并且何时回府我说了不算，得听三妈四婶五伙计的——我还不如在屋里烤火来的痛快呢。
路过一个茶铺，我带着怜人走了进去。
“小二，上壶茶！”我扬声唤道。
“好咧！”店伙计迎上前来，“小客官，你家主子要喝什么茶？”
“毛尖。”
说完，我转身嘱托怜人在这里喝茶等我回来，拿了东西正待迈腿走人，听到刚才热情的店伙计说了句酸不酸咸不咸的话。
“我说，小孩，这里呢，是大人们吃茶歇脚的地儿，你们还是快回家去吧。”伙计一脸鄙视的看着我俩。
恩，表情还是比较专业。我撇撇嘴，“毛尖一壶多少钱？”
“十个铜板。”小伙计傲然看着我。
我摸索了下身上，抓出一把铜钱一个一个数。二十个了。好。递给店伙计，打出V字型手型，说：“来两壶。”
“小……小如，两壶，咱们喝不了。”怜人开口阻止我，本想唤我小姐，忽的忆起我出门前的嘱咐，改口叫我小如。
“没事。咋有钱，喝一壶倒一壶。走了，等我啊。”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脸尴尬的店小二——纯粹一没事找抽型的人物。
前行，左拐，上次和门房的福生他们出来特意留意过没有永乐家族标志的当铺，呵呵……没错，我找的就是当铺。
我需要钱，用来购买房屋。矽尤和栀柚两个总住在青实别院不是长久之计，为了怕人发现，他们不敢大白天的烧火，如今天气越发的寒冷，那样可不行。
为什么非得没有永乐标志的当铺呢？嘿嘿，因为财主的母亲淑媛妃是永乐家族之后。永乐家族以经营丝绸、茶叶起家，到淑媛妃的前两代便几乎成为了朱雀国古玩、玉器、银庄的代名词。财主送我的都是玉器，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玉器都来自永乐。反正小心为上。
到了。与善当铺。
打帘进去，大摇大摆的往几前的椅子上一坐，喝道：“怎么连个活人都没有！”
“来了、来了……这位，恩……小客官可有事？”搭手的伙计抛出内堂，看到是我，有些吃惊，但表现比茶铺里的好很多。新手？
我咧嘴一笑：“有些东西，拿来让你家掌柜的看看。”
“哦。”伙计搭着话，却没有动作。
我挑眼望了下他，随手打开包裹露出玉盒的一个角，“我时间可不多，少爷还在等着回话呢。”
“好、好，您先等着，我这就给您叫掌柜的去。”伙计点头哈腰的说完，转身跑回内堂。
只一会儿，出来个胖墩墩的中年人，见到我，立刻唤道：“小客官，大驾光临。刘胜，还不沏茶？”
“不必。我这还有事儿呢。快看看吧，给我个价，我也好了事回去回复少爷。”我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说道。
“行、行，我这就看看。”掌柜的快步走上前，打开了包裹，“恩，玉盒。这么大，是个好东西，不过，这玉质可就一般了，你看这纹路和色泽，哎呀，是番南玉，实不值钱啊。咦？盒子里还有东西？”
我点点头，等着看他的表演。
“哦，东西不少。”胖掌柜用他肥肥的手一件件抽出来看，不是感叹这个太硬就是那个水太少，要不就是色泽不好不然就是纹路不行。总归一个意思，你的东西都不值钱。
好吧，我承认你需要挣钱，但是我也不能太亏不是？欺负小孩啊。见他意见发表完毕，一划拉，我把东西一股脑倒在玉盒中。
“哎呦！小客官，可得小心，甭把玉石摔着了，那可要影响成色的。”掌柜心疼的叫唤着。
我按下他伸来的手，温柔的说：“掌柜的，东西还不是你的。”
“是、是，我这不为小客官你着想么。”掌柜的讪讪的缩回胖胖的双手。
包好包裹，起身走。
“哎——小客官，您这是怎么要走啊？”胖掌柜拦住我。
我斜着眼看着他，“出门右拐，右拐，我看我还是去那家老地方好了。”
“别、别，万事好商量嘛！你看，我这连价还没说呢，小客官就急着走，没诚意不是？”
“哦……”我做思索状，然后抬头无邪的望着掌柜。
“恩……看小客官也是个爽快人。这样吧。”胖掌柜咬咬牙，伸手：“五十两。”
我挑挑眉，撇撇嘴，抬步走。
“哎！小客官，您看您这又是咋的了？”胖掌柜的用身子挡住我的路，一脸笑意。
嘿嘿……我不怀好意的笑笑，没说话。
“这样吧，看小客官也是与人出力，为了小客官别不好交代，要不，八十两成交！”
成交？我斜了眼掌柜的，叹口气，抬步欲走。
“哎！小客官，您怎么还要走？您说句话吧，多少合适？我可先说好，玉这东西不比其它，有市才有价！你家少爷定是懂得的，小客官可知道？”胖掌柜为了与我产生平视效果，腰弯的辛苦，这会略直了直，不知是累了还是想表示自己的底气。
“嘿……少跑几步路看来还真是不行。”我掂掂手中的包裹，“掌柜的，咱们还是别过吧，免得彼此为难。”
“这……”胖掌柜的眼睛飞快的转动着。
我决定逼一逼他，“其实，我也不想瞒掌柜的什么，这东西呢，给那家不是给？少爷日后也不会来寻了回去。不过呢，老叫我这么跑腿，是不是也有些，嘿嘿……这个价呢，少爷是知道的，我呢需要的也不多，看着掌柜的为难，要不我还是去找永乐好了，毕竟和那边熟不是？”
“呵呵……小客官，看不起咱与善铺子不是？这样吧，人活一口气，这些东西，与善留下，二百两银子，可满意？”说完，胖掌柜的用眼细细的瞅着我。
我看着眼掌柜的脸，额上细细的有了汗雾。
唉……我低头抬腿还是要走。
“小客官！你这是在耍我不成？”掌柜恼怒的说道。
“掌柜的没有诚意，我也就不必再耽搁时间，少爷怪罪下来，掌柜的又不受罚！”我也硬硬的回答。
“你总得还个价嘛！”
我思量了下，他开口说五十两，按照一般的心理来说，应该下压了十倍以上，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了眼掌柜的，说：“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去永乐好了。”
“小客官，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掌柜的故意拉长了脸说道。
我用不想伤害他的表情看了他片刻，直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时，伸手比量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