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颜?
我有些愕然,今时今日在此地见到他,可真是个巧遇。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从十年前见过他一次,竟然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低笑一下,便端了茶走过去。
酒香浓郁。我淡淡一笑,坦然的坐到他的对面,嗅着茶的清香端详着眼前的妙人儿。对一个男子用妙人这样的形容词或者是个侮辱,但是不包括他,空有颜的确担得起这两个字,赤裸裸的勾人魂,暧昧之情油然而生,女人惊叹于他的多情,男人黯然于他的销魂。朱雀国本不盛行男风,但自从来了这流云太子,似乎翻覆了些东西,暗处多少人的眼盯着他,以能与他共度一宵为豪。
只是,又有谁知道,君子何能以色侍人为荣?他的苦,怕是在那风月之后骇人的痛吧。
空有颜眯着凤眼,嘟着润唇,慢慢将注意力放到了我身上,似不胜酒力晃晃悠悠的抬起手,俏俏一指,语带矫情的说:“你,是谁?”
我忽的笑了起来,似乎与记忆中的他不一样了。
空有颜却认真起来,双手撑着头,繁密的睫毛上下飘忽,亮晶晶的盯着我,半晌呶呶嘴,又道:“到底是不认识。”
我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空有颜还真是个迷人的主儿,扬了扬眉毛,说:“相逢何必曾相识,赏脸喝杯酒?”
空有颜坐直了身子,只手拂了拂发,暧昧的看着我,却不接话。
不由的有些尴尬,挠挠鼻子说:“其实是以为你在秋愁,所以才想来看看。”
“秋愁?”空有颜目光有些钝了起来,而后媚笑着倒了杯酒,说:“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喝酒。”
桌上只有一个杯子,我微一犹豫还是接了过来,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直到胃里,烧起了温度。这家伙喝了一夜这酒?这不酒仙嘛?真是看不出来,一副侬家依人的模样,喝起酒来还真不含糊。
空有颜伸手过来,将杯子拿了回去,又倒了杯酒,而后就着我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凤眼睨着我轻声赞道:“好酒。”
我觉得酒的温度骤然升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故意的,以为我别有目的,还是下意识的测试?只是,我的反应在他眼里是不是多少也有些暧昧味道?难道真犯了花痴?脑中立刻出现野兽与美女的画面……(恶寒,怎地也不能是野兽吧?)
这时,听见空有颜问道:“你是来喝茶的?”
“……”我看了看茶杯,想想还是老实的说:“这里是茶楼。”
“茶楼?”空有颜泛着迷糊,“不是酒楼么?”
“茶楼。”我面无表情的说。
空有颜看着我的脸,半晌忽的轻轻笑了起来,我看的有些痴了,那笑当真能震碎一池春水,波动心中的弦。恍惚中听见他说道:“既然是茶楼,那我请了你吃酒,你便请我喝杯茶吧。”
“有何不可?那边请。”我豪爽一笑,带路。
一局没有硝烟的暗斗落幕,没有输赢,没有得失,无关风月,无关情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带进了湿气和星点水滴。我们望着窗外的景色,一时无话。自问,其实不论今天遇到的是谁,我都会邀他同席,不为别个,只是驱散心中的郁结之气,似乎今天很不一样,潜意识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慢慢的喝茶,慢慢的呼吸,没有语言上的交流,却觉得彼此间流淌着舒适的气息,不压抑,不青涩,一壶茶很快见底。我淡淡一笑,说:“是不是好似两头水牛?”说完侧身扬声唤道:“小二,上壶碧螺春。”
空有颜看着我但笑不语,我不由解释道:“这壶茶味轻,下壶便浓烈些才好。”
“你到是会喝茶。”空有颜笑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又道:“不过,我得走了。”
咦?我意外的望着他,瞧着他慢慢起身,抖了抖衣料,缓缓的向楼梯走去。出口相留的话却说不口,相逢何必曾相识……虽然我知道你。
空有颜却在这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额上一点红分外妖娆,脸上挂着柔柔的笑,说:“今日一见,果如传闻,有颜心中甚喜,来日定当再叨扰,告辞了。”说完,一稽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呵呵,还真是个妙人。
只是,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难道我脸上刻了字?想想,便也起身踱步过去,斜眼飘过几个身影,心下便了然。
小二送了沏好的茶上来。我复又坐定,浪费是可耻地。而且某些人心甘情愿的淋雨,不满足他们,就是我的不厚道了。
半个时辰后,我心满意足的拍拍手,齿颊留香,也该出去运动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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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扭八转的来到一个无人小巷,我执伞而立,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说:“各位真是辛苦了,这下雨天的还因为我不能窝在屋里,真真对不起啊。”
咦?还不出来?我有些无奈,跟了七条街五个胡同,这么有耐心啊,但是爷我还得吃午饭呐。
“李积,有屁就放,有事就办,你他妈的快点,爷可没空陪你瞎转悠。”我扬声喝道。
这时听见李积阴森森的笑道:“嘿嘿……叫吧,一会儿让你叫个够!今儿我便让你知道,为什么爷在梁城可以横着走。”
我哈哈大笑,“就凭你和那十个跟屁虫?横着走?是发育不良吧?要不要爷给你整整型?哈哈……”
“笑吧,一会儿别怪爷辣手。”
“我说,你这么跟我唱双簧,说烂嘴也没有用,快些上吧,让爷活动活动,中午也好多吃碗饭。”
“嘿嘿……中午,你就用屁股吃饭吧。”李积说完便不在吭气。
够嚣张!我怒极反笑,正待出手教训李积时,我知道自己大意了,而且情况不容乐观。那李积刚才不过实在拖延时间而已!拖延时间只为了等人。
来阻截的人不是十一个,是十八个,或者说是七个,那十一个只是看热闹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顿时,我收起了松散的身体,眯着眼,沉下心,左手四个,右手三个,若不是我的第六感意外的强大,他们真若幽灵一般不易察觉。
这七个是杀手,而且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只这片刻,小巷中杀气已经满溢。
难道是东方明玥?因为那东宫之位……
心下一乱,耳边呼啸着听到了利器撕裂空气的声音。
暗道不好,让他们占了先机。
将伞击向左手,而后向后弯腰,单手支地,收劲后踢,借力打力,将飞驰而来的飞镖踢飞,直对着身后赶来的另一个杀手。而后一个回旋踢,腾空跃起,右手挑出暗藏的手刀,抖手一摔,听到了一声闷哼,无暇查看结果,因为左侧利剑已经近身。
但是姿势已经用老,不得已顺着强大的第六感,堪堪收住身子,双手探出,锁住近身的另一个杀手的武器,一把重刀,火石电光之间挡住了刺来的剑,但是背后寒气划过腰间,撕裂了衣袍,霎时血便流了出来。
将重刀手画了个圈,绕的他站不稳,侧踹又一个临近的杀手,虚晃一刀,我翻身跃出包围圈。
喘口气,我看了看,只有六个人……
腰上的伤不轻,但是不容我喘息,又是一波攻击,不敢分心,右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左手从怀里扯出一条布条,迎敌而上。
我没有内力,吃亏是必然的,虽然有第六感为我导航弥补了这个缺陷,但是身体还是不如他们强大,必须速战速决!
雨大了起来,打在脸上生疼。但是无论是杀手、李积还是我,没有一个人再发出声音,似乎是场木偶剧,你来我往,生死却在一线间。
闷雷滚滚,天暗了下来。
雨有些迷眼,我强睁着不敢露出丝毫空隙。地上已经躺了三个不能起来的,右边一个受了我一击动作已经满了半拍,左边的两个因为疲累动作也略有迟缓,高手对决,这样的空隙也就够了。
但是,可怕的是第七个。他在暗处观察着我,能感觉到他压抑的肃杀气息,他一个人的杀气敌得过那六个杀手,沉沉的伏在那里,像狩猎的黑豹,只待敌人松懈的刹那给予致命的一击。
我呼口气,决定先出手。
又一声闷雷,我飞跃而起,左刺,却是虚招,巧回转,沾了雨水的布条柔韧异常,几个旋转,缠住了重刀,我用匕首挡住袭来的单刀,而后将重刀一拉一送,再一转,刀便失了重心。我侧身一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踢到受过我一击的杀手,将他踢飞,松了布条,手刀重击,那持重刀的杀手脖颈受了这一击,晃晃悠悠的也趴下了。最后一个杀手拿着单刀,似乎有一下愣神,我冲他淡然一笑,而后突然转身向后击去。
是第七个!
一击过后,我单手支地,猛烈的喘息着,胜负已分。我右腿受伤了,而他不过左臂被我划开了个小口。他的速度惊人,锐利的仿佛自己便是把利剑。而我已是疲惫之师……
小巷中,红色的血蔓延着四散开,在阴霾的天空下,诡异而凄惨。
我仰望天空,心中尽然一片平静,想的是幸好,幸好,没让妙语跟着我出来。躺在阴湿的地上,身上的伤口不停的流着血,直视着青剑迅猛的落下,我却笑了出来,两世为人,奈何都不得好死啊。
这时,一声清脆的破空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