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则是一副女强人的冷静和强势,五十五岁上下,看起来也是一个情商极高的人。
“大家早啊!”这个女人果然口气干脆。
“来,王主任我左手边的位置是专程留给你的。”蒋教授把王主任叫到他左手边的椅子上,“罗语,你坐这儿。”蒋教授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位置。
他安然入座。
正好,我与这个叫做罗语的江城第一督察长就处于抬头便可四目相对的坐向。不过对面的人似乎低调得很,不声不息的坐下,眼皮不抬。无疑,这个男人是真的很有味道。长得很英俊,气质非凡,他自己倒无意掩饰这个优点,只是一眼看去出众而镇定自若。
客人到齐,服务员开始给我们上菜。清蒸鲍鱼、西班牙进口的黑松露、蒜泥白斩鸡、首府烤鸭、红烧蘑菇兔肉、芥末三文鱼、白蘑鸡蛋汤、莲藕猪蹄汤、黄金菜、小油菜、清炒豌豆、凉拌黄瓜金针菇……总共上了二十四种菜,从家常小菜到山珍海味可以说各类菜都有一道,从这桌子菜色可以看出,他们是一群有一定包容性的人,叫做雅俗共赏吧,精英族类的特征,不太追求形式。
看着这一大桌秀色可餐的好菜,我口水直流,食欲大增,虽然人很多,但我还是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吃归吃,一桌子人还是要介绍认识的。
“王主任是我们这里的富婆,全国能叫得出地名的地方就有她的房产。”是女士优先原则吗?又或者王主任是他们一班领导班子当中的唯一女性,所以黎校长首先把她引荐给我们。
“同时她也出生于教育世家,她父亲是清木大学十五年前的校长。”刘主任继续给我们描绘那个叫王主任的女人。
“哦……”我半带好奇半假装艳羡的把目光往王主任身上投去,她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的对我们点点头。
廖奈美和秦辛博士也只点头应和着。我想作为新加入这个组织的人,他们也只是想尽量沉默地听到更多吧。
“正好我女儿今年也博士毕业,年轻真好!”王女士抬头看了我们一下,悠然说道。看得出来王主任是一个习惯颐指气使的女人,想必她现在的地位也不是费很大努力得来的。
“罗语,我给你监管的物种基因科引进了一个绝世美女。”曾校长说话从来都气魄不凡。
但他如此介绍我,我只能生硬的看了罗语一眼。
“嗯,你好!”罗语冷哼一声,眼光只一带而过的扫了我一下,看不清他的意思,但我心中有一点奇怪的是,罗语至始至终表现过于偏冷,可大家却都没有讨厌并孤立他。显然,在座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领导,可是面对这些人,只有三十岁的他面不改色。
他——也太狂妄了吧。
“羽禾,罗语是教育局监管生物基因研究的第一督察长,你以后做研究可要抓准方向了。”曾校长提醒我。
这种提醒,我只把它看做是饭桌上的打趣,对曾校长敷衍的笑了笑。
“他是我们江城市现任市长的独生子,年轻有为。羽禾,你以后可别得罪了他才好!”田书记苦口婆心的说,颇显老态龙钟的样子。
不过,田书记的一席话倒解决了我心中的疑问,难怪罗羽这么镇定。
“你们如果在学校工作中遇到问题,就可以找田书记。”我确定黎校长现在是开田书记的玩笑了。
“那我就先敬田书记一杯。”物理博士秦辛举起高脚杯代表我们与田书记对饮,男生的缺陷也许就是在某些场合不得不给女人撑腰。
“你也要敬曾校长的,他是你们的伯乐呢~”田书记年近六十,也不奇怪他会有保守的思想,喝了一杯,他就推脱着要秦辛敬曾校长。
“是……是”秦辛忙点头表示赞同。
“曾校长太不讲意思了,把你们引进过来,自己就跑了。”黎校长打岔。
本来,清木大学的校长是曾校长,一个月前的工作调动,曾校长去了长林大学,把原来是长林大学副校长的黎校长调到清木大学当正校长。这纯粹只是工作的调动,并没有升迁贬职的意思。
“你们都是校友么?”罗语终于开口,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是,我是首府大学的。”我说。
“孙教授,你可不要太自信了。问你的这个人也是当今一流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呢。”我更相信田书记是一个时刻记住身份的人了,时时刻刻都不忘拍罗语的马屁。
“哦?那是什么大学?”我也稍稍好奇地问。
“罗语在北大读的本科,然后在美国哈佛读的博士。”田书记话音里底气十足。
“田书记过奖了!”罗语面对田书记的殷勤奉承,很客气的说。
北京大学,国内著名的既热衷文学又擅长法律更是精通行政管理的综合型大学,培养的是管理国家的高级人才,北京大学毕业的学生在各个行业常常都很出类拔萃。北京大学连同首府大学和清木大学,是中国少数挤进世界大学排行榜前三十名的大学,它们就像中国大学的三座丰碑,同时这三个名称也是中国父母激励自己尚在读书的孩子的标志性词语。
那么,抛开罗语父亲的背景,以罗语的学历和资质,这个教育局第一督察长也当得是理所当然了。但他确实是自信而淡定,多数时候目光非常犀利,仿佛别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而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却细腻而精准。不过他的下巴方正而略向前突出,显得机敏坚韧而又有毅力。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很少,也许是在这种场合,又或者本身就是一个不爱开玩笑的人。
渐渐地我也觉得大家的谈笑就像餐桌上这一大桌子菜一样,吃饱了之后就食之无味了,除了累和认识一些陌生人之外,毫无收获。
三梦中梦
宴后,一个人在“锦绣江城”的套房里坐着,我无聊地想起了外婆。
坚强优雅心高气傲的外婆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六年了。那时,外婆正好过了七十五岁生日又五个月,本来还精神矍铄的她,饮食正常,行动自如,一切健康。
可在有一天,我突然收到阿姨传来的消息说外婆去散步被自行车撞了一下,就一病不起,短短一个星期七天的时间外婆就驾鹤归西了。
六年前的我,六年前的那个秋天,我在学校准备升学的事情,并未能看到疼我至深爱我至切的外婆最后一面,直至外婆身体早已冰冷,才接到阿姨告知我回家服丧的通知。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外婆的去世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真正的感受,难过,痛心,或者无知无觉,或者麻木不仁。
不过,在我失去对我至亲的亲人这六年时间里,我毫无预兆的就会在某个夜晚深睡之中突然梦到外婆。
第一个梦这么这样的。
有时候的梦,是外婆站在我读大学时的公寓窗下,通过我的舍友呼喊我到窗口见她。
“羽禾,羽禾。”舍友叫了我好几声。
“嗯?”我从作业中回过神来。
“外面有一个很奇怪的人找你。”
“是谁啊?”我问。
“不知道,她就在窗口下。你快点去看看。”舍友提醒我。
……
通常我只走到窗口,和外婆见了一面,之后外婆会微笑着转身。她全身挂满了装着意大利名牌和鳄鱼皮鞋的印有品牌logo的时尚袋子,头上插着孔雀的羽毛,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蹒跚离去。
有时候的梦,情景是外婆还未断气的那一刻。她穿着淡素的麻布衣服,无力的坐在床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我、阿姨、小姨、表弟表妹。
大家都匆匆赶来,把外婆的病房挤满,内心还互相猜疑着某些问题。
表弟阿姨们会大声地问“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我看了看他们,也问外婆说“是谁撞的?”。
我的直觉是觉得明明有人在陷害,可外婆只是笑而不答,挥一挥衣袖仍然离我们而去,像是活到她那么老已心满意足。
……
梦中,处于这一情景,我总是很伤心。
每一次做这样的梦,醒来的第二天,内心还总是有些不平静的。
第二个梦,却是梦到了在家里出发去江城的前一天。
那天也一样,我吃过了中饭,想要换一口新鲜的空气,独自跑上这栋占地三百多平米五层豪宅的二楼露天阳台,那里种了好些花,芦荟、三角梅、山茶花、水仙、迎春花、月季……都是十年前,搬新家我们跟随自己心意种的,我喜欢的、表弟喜欢的、表妹喜欢的、姨父喜欢的,只要有地方全都要种。
伺花弄草,阳光明媚,微风轻抚。头发飞扬,花草摇摆,芳香阵阵。无名的惆怅总是无孔不入,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完美很平静,但有时侯我又觉得自己还有更华丽的使命,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相信还有更美丽的风景。
“羽禾,下来吃午餐了。”不知不觉,太阳已到了西天。
也许是我一直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无论什么氛围对我来说都很神秘,就连下午的午餐也一样。
阳光是温暖的,天气晴朗,空气中都充满了心思。这是我今年暑假在家的最后一天,也是我结束无忧无虑的孩子生涯的一天,因为明天我就要脱离长辈的富荫,真正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依靠我自己,独立自主。
我想,工作后的我可能不会常常回家来了。一来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我想在动物基因重组和进化方面独立做一些突破性的研究;二来我接受不了高铁的极速,虽然有了精英族类的发明贡献,现在投入载客运行的高铁实际时速已达一千五百公里,全中国不同省份之间也只要几十分钟便可到达,但那种极速还是看得我眼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