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前发丝微乱,毛衣的袖子卷至肘子,黑色外套慵懒挽了在臂上。一双瞳眸,望了她,如春天般温润,却似在忍耐着什么。
“抱歉,又忘带钥匙了。孟孟,圣诞快乐。”
孟诗诗笑呵呵地晃晃脑袋,剔除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忙不迭地拉他的手,却觉触手濡湿,微觉诧异,举了手到眼前,那燃烧的红色不是血是什么。
“夏天,你怎么了啊?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孟诗诗怔怔看着他,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手,那是他画画的右手,不对,眼梢略过之处,更大的晕染惊了她,她一把扔了他肘上的外套,目光所及处,他左下腹上一道鲜艳刺眼的痕迹张狂摇曳,绿色的毛衣已被染成绝望的黑色。
泪水,擦过脸庞,湿了一脸。他的指腹便为她轻轻拭去,嘴角依然挂着温暖的弧度,他声音低哑:
“孟孟不要哭,没事的。”
可他的话,她置若罔闻,只是捧着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淡淡的,他迎上她的目光。她的泪,为他而流,他想,值了。
今夜,他独自一人去找那发布新闻的记者理论,却不料,那记者和黑道还有着瓜葛,出口张狂无理,他忆起白天在车上孟诗诗的惨淡眉眼,便没压抑住怒火,动了手。自幼修习跆拳道,段数尚可,同几人打斗本是小菜一碟,却不料,他们背后使诈,竟用了刀,他下手狠砺,对方受伤不轻,他却在最后意外也着了道。
“什么没事,你又逞强!”放下他的手,孟诗诗回神清明起来,一边往电话旁跑去,一边安慰他:“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打急救电话。”
“孟孟,不——”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目光只深深的凝着她。他想,这份紧张,他爱极。
爱极了她的着急,她的担心,她的无措,她的,为着他的,所有一切。
救护车上,尽管护士已经为他做了止血措施,孟诗诗还是眼圈通红,捧着他受伤的手掉眼泪:
“臭小子,这么大了还学人家打架玩。打不过就跑呀,跑不过就求饶嘛,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没打不过,是他们使阴招。”孩子般的狡辩。
“那你不晓得第一时间往医院跑呀,还傻乎乎地跑回家来,耽误最佳治疗时机。”
“孟孟,圣诞快乐。”他突然反握住她的手,神态认真且真挚,孟诗诗一怔,眼里含了泡泪,雾蒙蒙地和他对视,道: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流着血跑回家就只是想和我说一声圣诞快乐吧?”
他没说什么,只凝着她,认真的,细细的,似乎要铭记她现在的模样。
孟诗诗突然觉得有点慌,不明所以。
很好。夏天眸色渐邃。就这样,慢慢去探究吧。
——
黑色兰博一直尾随到急诊室楼下才缓缓停下,车里的男子凝目望着窗外的情形:神情急切的女子抚着担架床,同护士一起朝大厅奔跑,那担架床上的男子握着女子的手,似乎说了句什么,女子突然破涕为笑,之后不见了他们所有人的身影。
指尖烟头明灭,已是深冬,他却不曾开启暖气,从早上在公司开完会他便启程到她楼下,一连十几个小时,不曾进食,不曾同人交流,不曾……到她家里看她一眼。
此刻,身子已彻底冰透,车厢犹如地窖般寒冷,他却不以为意,只因,看着她,却找不到一个接近她的理由,明明思她入骨,却偏偏只能看着她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嗔怒嬉笑。
口袋里,手机微动。
“已查明原因。对方系八卦娱记,素来同黑道有瓜葛,他身上的伤就是他们所伤。目前来看,孟小姐并无危险。”电话那段,男子声音恭谨而严肃。
嘴角一勾,遂下吩咐:“想个法子,让他消失一段时间。”
“可孟小姐那边——”
“那是我的事。”
“是,我马上去办。”
夏天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因为并没伤及内脏,所以左下腹只做了简单的缝合,右手也无大碍,医生说并不累及画画,只是会留下难看的疤,为此孟诗诗懊恼了很久,夏天却乐观得很,劝慰她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哪个男人身上没带点伤的,各种说辞。
因为外貌优势,他所住的病房颇得护士小姐们的“特殊关爱”,常常是甲护士小姐刚测完体温,正在同病人亲切攀谈的时候,乙护士便推门进来,说奉了主治医生的命,需要为病人测一下体温,然后,病人很无奈,甲乙护士目光对掐大战开始,各种搞笑状况。
孟诗诗找了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只上夜班,每晚十点下班,虽然有点累,但乐得不费脑子,倒也悠哉。
这天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孟诗诗回家睡了一觉却不觉一下子就睡到了天色全暗,看看壁上的钟,已经七点半了。
哀呼一声,眼看上班就要迟到,孟诗诗拿起包包和钥匙,就狂奔出门。
跑下楼,穿过花圃,孟诗诗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黄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着她。
西诺!
他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休闲夹克,做工精良的长裤,风度不减。这个伴着她走到十八岁的男人,越发出落得英气逼人,孟诗诗突然想到乔伯伯年轻时相貌就不差,今日看来,乔家基因不是一般的优良,若能再生个小西诺,想必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呃,扯远了。
孟诗诗,你有点出息!不能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了!
乔西诺掐灭烟,走到僵住的她身边。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某女把上班的事情瞬间抛在了九霄之外。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乔西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孟诗诗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到了。”
公交站?他们要坐公交车吗?
“有没有零钱?”
“哦,有。”孟诗诗从包里找出几个硬币,摊在手心。
“给我一个。”乔西诺从她摊开的手心拿走一个硬币,粗糙的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触感清晰,孟诗诗一愣,连忙缩回手,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侧对着她,目光注视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孟诗诗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心乱惶惶。
“上车吧。”
她征愣却也反应过来,随了他的脚步上车,这个时间点虽然没赶上下班,但也拥挤的可以用沙丁鱼罐头形容。
她缩在一个手握手环的男人臂下,小手却找不到支撑点,心里正在担心万一突然刹车她该怎么办,胳膊却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扯住,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她的身边,他的身形高大,轻巧便寻得头顶上一个手环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她就被圈围在他的方圆之内。她无法,双手只得扯了他两侧的衣服权当支撑,这时,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她惊慌之下,整个扑到他的怀里,搂抱住了他的腰。
头顶上,男人浓眉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