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了七八站后，乔西诺忽然伸过手来，拉她下车，一下车又立即放开，独自走在前面。
孟诗诗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林立的高楼：“这里是哪里？”
乔西诺顿住脚步回头：“你不认识？”
她应该认识吗？C城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过啊。可是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悦，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乔西诺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孟诗诗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斑驳陆离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C城一中？
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校园南路？
她和西诺走过无数遍的校园南路？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乔西诺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乔西诺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门卫处竟然还是当年的那个老大爷，孟诗诗发挥嘴甜的优势，一口一个老爷爷，还颇有感情地抒发了自己对母校的万分思念之情，唬的那老头涕泪纵横，只差没亲自陪着她重游一遍母校了，于是，一向以严格著称的C城一中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学校的变化不大，走在主干道上，孟诗诗有一丝恍惚，出国前二人相处的最后岁月，便是在这里度过，那些大树，那些看起来很陈旧的教学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戴着厚厚镜片的补课的学生……
恍若正走在自己的旧梦里……
一种惆怅的，酸楚的激流充盈了她的胸腔，那时年华正好，他爱谈天她爱笑，如今……
青春，和爱情，她统统失去。
一直沉默的乔西诺突然开口：“你一向都是这么巧舌如簧吗？”
他指的是刚才她同门卫老头周旋的事儿，巧舌如簧，他对她用了这个词语，孟诗诗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讷讷回他：
“所有的话里，思念是真的。”
“包括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乔西诺的身形突然定住，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清晰，“孟诗诗，你可以为当年的不辞而别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吗？”
孟诗诗猛地一怔，为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为这她一直试图隐瞒的问题。
他站在她不远处，透过昏黄的路灯，执意地，带着一丝控告地凝着她。
他要她的回答，这一次，他决定逼她。
是呀，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
当年，父亲病逝，她强撑着伤痛，独自到医院去取父亲的遗物，结果却昏倒在走廊上，醒来时，她才得知，命运早就暗中给她铺好了一条荆棘密布的路，她没得选择，只有面对。不是没想过告诉他，可那时高考在即，他成绩优异，乔家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他的未来无限估量，而她，却连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是一种奢望，这样的她怎么能够走在他的身旁陪他笑看花开花落，细水长流？
该向他和盘托出吗？
和盘托出了又怎样？他的身旁已有了更好的女人，往事重提并不会给彼此的生活锦上添花，只能添堵。
“没什么理由，爸爸走了，我也想换个环境生活。”孟诗诗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的回答。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疲累了一天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他们身边走过，二人不似老师，更不似学生，女的长相普通，男的却风度翩然，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于是多多少少吸引了一些敏感的目光。
乔西诺拉过她走到操场一处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俊脸浮起浅浅的讽笑：
“你是说，你从来没想到过我？”
孟诗诗脸色蓦地发白，却兀自镇定：“没有我，你的未来一样美好。”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乔西诺冷冷地说。
孟诗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是。事实证明，没有了彼此的我们，照样生活的很好。”
“那晚呢，那晚如何解释？难道你躺在我的床上，说想我的话都是假的？”
乔西诺的声音宛若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孟诗诗，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恶多令人生厌？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自私！你凭什么认定没有你的我，未来就会很美好？！你凭什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判了我的死刑，孟诗诗，七年了，你猜猜这七年来我有多恨你！”
恨？
孟诗诗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几乎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他绝望而愤怒的话语继续传来：“从三岁到十八岁，即使是养个小猫小狗也会产生感情，我乔西诺却连那小猫小狗都不如，你拿走了我的心，却从来没想过珍惜，说扔就扔，弃之如敝屐，现在又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打乱我所有的人生，孟诗诗，你怎么能这样狠！”
他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字重如千斤敲在她的心上。闭了眼，任泪水流淌，心里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说给眼前的男人听，却奈何所有的思绪都搅和在一起，翻江倒海的乱，该如何向他诉说离别时的迫不得已？又该如何偿还他曾经的爱？浮生流年，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和他，都是陷在记忆里无法自拔的傻瓜。
事到如今，她只能低下头对他说：“对不起。”
乔西诺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她听到他大踏步离开的声音，也听到自己的心瞬间破碎的声音，她隔着泪眼，看着这个雾蒙蒙的世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可是他们哭什么呢？
早就千疮百孔的心此刻不可抑止的疼起来，那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她几乎站不住。她终于蹲了下来，埋首放声大哭。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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