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呀,醉话而已。是我想多了。”王诗龄咬咬唇,拼力压制下心头涌上来的不适感。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侍者恰好走过来布菜,为他们打开红酒,王诗龄默然地看着满桌自己平常最喜欢的菜式,却没有了一丝吃进嘴巴里的兴致。
乔西诺微微侧身,轻啖一口杯中茶,静默地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点点斑斑,喧哗繁荣,远处她所在的那座小楼,几乎隐没不见,她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明天送给乔爸爸乔妈妈的礼物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全是适合老年人的保健品,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男人依旧望着外面,许久,才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喜欢与否并不重要。诗龄,王叔王婶也很需要,不如送给他们。”
“不必了,我另外给他们买就是。西诺,伯父伯母的喜好我都清楚的,你拿去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有丝丝急切,礼物都是她精心选择,心意是真诚的。
为王诗龄斟满面前的玻璃杯子,乔西诺放下酒瓶,却不延续刚才的话题,淡淡道:“诗龄认识报道我绯闻的那个记者吗?”
王诗龄身|子微微一颤,几不可见。
眸光轻折,把那细微动作收进眼里。
“西诺,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那篇报道,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乔西诺一笑,止住她:“我这样问,自然有这样问的依据。”
王诗龄突然激动起来,自嘲一笑,望着对面男人的眸色是深深的伤感:“乔西诺,你凭什么这么审问我?那篇报道,我受的困扰和伤害并不比她少,我觉得你应该做的是安慰我,劝告我,而不是质疑我,伤害我!”
“诗龄,你知道我的意思。”轻啜杯中青黄,乔西诺声音微峻。
有轻柔的音乐响起,弥漫在整个空间。室内,氛围突然变得格外浪漫感伤。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乔西诺,你到底想说什么?”王诗龄颤了音,直直地望向他,眸子里满是屈辱的泪水,却硬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我住处的地址只有少许人知,你,是其中之一。”乔西诺轻放下茶杯,与她的眸光直视,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西诺,你怎能这么残忍?”王诗龄笑,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心内苦涩不已。
“你伤害了她,超出了我的底线。”微拧了眉,乔西诺淡淡道。
“你的底线——呵呵,那请问我在你乔西诺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王诗龄冷笑,泪水越发的汹涌,模糊了妆容,凄冷之极。
长臂伸展,指腹触上她花掉的脸庞,为她轻拭泪滴,王诗龄低声哽咽,伸出玉指紧紧捉住男人的手,把它服帖在自己布满泪痕的脸上。
这情形多可悲。他怎能,怎能用最温柔的动作做最残忍的事情?!
“诗龄,你在我身边七年,所有的支持和付出我都记在心间。我说过,你我的关系仅止于亦师亦友,你要的,我已经给了她,再给不了别人。”
“不对,西诺,你的感觉是不对的。你们长时间没见面,你见到她自然会产生怜惜和珍爱的感觉,这就好像你丢失了一件东西,有一天你失而复得了,你当然会加倍珍惜它,爱怜它,可那已经不是最初的爱了,你们之间错过了那么长的岁月,你们的心态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西诺,你清醒一点,破镜即使重圆,也是有难看的疤痕的。”
微微用力,男人抽出手,眉心微蹙,眸色凝重。
“你没有资格诊断我们的感情。”
王诗龄失笑:“这不是我有无资格的问题。西诺,你忘了她带给你的伤害了吗?那五年,你是怎样走过来的,她不知道,我却都看在了眼里。”
“我当然不会忘。可也因此我更加明白我是多么离不开她。”
王诗龄俯身上前,伸出手臂握住桌上男人的手,依旧不死心地试图说服他:“西诺,你清醒一点,你说你离不开她,可在她的心里你并不是唯一,你要知道,她现在并不是单身!我想你堂堂乔氏集团的老总,总不至于屈身去做别人家的第三者吧?!”
男人挣脱了桎梏,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耐心。
“诗龄,你管得太多了。”
王诗龄闭了眼睛,又倏地睁大,急急道:“西诺,你其实也是爱我的,是不是?你方才点菜,说的都是我喜欢的菜式,你要的红酒也一直是我钟情的牌子。我所有的喜好你都一一记在了心里,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算什么?”
对坐的男人缄默了声音,眸色,晦暗难辨。
脸色顿白,王诗龄咬了下唇,娇嫩的红唇吐出的话语冷冰冰,一字一字,清晰有力:
“她与别的男人同居,却又与你上岛过夜;当年,你一无所有时,她选择头也不回地离开你,今日,你名成利就了,她又选择脚踏两只船,这样的女人,真的值得你如此执着对待吗?”
沉默,半晌。乔西诺注视了她的眼眸,伸展手臂,大手抚上她的脸庞。
“诗龄,你对她的评价我只能允许到此。这几年的陪伴,乔西诺谢了。日后若你有什么事,乔西诺必定不假手与他人。再见。”
茶杯轻放,颀长身影站立,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伸长的手臂虚掷在空中,她终究没能握住他的手,怔怔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她早已泪流满面。
透过水雾凝眸去看自己伸出去的手,多像自己的现在,茕茕孑立,能握住的只有看不见的空气。
她突然凉凉地笑了,王诗龄,他再一次让你变成了小丑,看吧,刚才你还自鸣得意于旁人对你的瞩目,现在,他让你沦落成他们的笑柄。
笑吧,都笑吧,本来就可笑,自己不是也止不住笑了吗?
还是数十分钟以前,她还满怀着希翼,揣满了憧憬,以为他会对她哪怕有只字片语的爱怜和交待,如今,却是人走茶凉,他离开,留下冰冷地,近似于绝交的话语,如一把有着锋利刀刃的匕首,狠狠地剜着她的心。
那女人不辞而别,留他思念成痴。那五年,她毫不吝啬地拿出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陪他在深山疗养,心甘情愿地洗去铅华,隔绝喧嚣,把所有的心思都投注在他身上。
王家深受乔家重恩,父母一直无以为报,当得知乔家父母意欲为独子寻求伴侣时,她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前往,撇开报恩的心愿不谈,她又何尝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深山孤寂,她正值花样年华,多少夜晚她曾揽镜自怜,到头来到底是无怨无悔。那个男人身上的光辉耀眼,当初她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即做出陪伴他的决定,现在想来,她见他的第一眼时,心就系在他身上了吧。
山中岁月难捱,她慢慢也淡然了心境,他的依赖便令她无比的满足。乔家父母不断来信,暗示她以后在乔家儿媳的位置,她欢喜不已。爱上他是命中注定,做他的妻子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他虽从未明确表示,她却早已心内笃定。
后来,她又与他并肩作战,在出版传媒行业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得到了同仁们的一致称赞和艳羡,她和他的名字不断见诸于各大报端,总是不可分离的存在。
那些年华多美好。
乔家父母早就允诺了他们的婚事,他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然后,今日,孟诗诗回来。
他却对她说,我们的关系仅止于亦师亦友。
亦师亦友,多么讽刺的四个字!
难道这些年的付出只能换来他这样的回馈?
在他心里,她只配拥有这样的位置?
她对他冷静地分析他所面临的情况,也尽可能客观地分析那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临走前,他却说,诗龄,你对她的评价我只能允许到此。
他甚至不愿意听到有关那女人只字片语的菲薄之见。
他们之间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宣告结束了吗?
不,她不能轻易放弃,她得为她七年的年华做个交待。
让她拱手出让即将到手的幸福吗?她怎能甘心?!
她明白她现在的窘况,妆容想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不过,她不怕,她得勇敢,于是直起身来,一一回视那些探视她的人,男人或女人,有什么大不了,这个都市每天都在上演着狗血剧,她只是其中一个。
目光,渐渐地冷了。泪水,也终于开始干涸,再也流不出来了。
包内手机响动,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挂起一抹弯弯的弧度,按下接听,嗓音也瞬时温婉动听:“喂,乔妈妈,我是阿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