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周,这么些年,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好似都如从前,深红色茶几,有了年份的茶具,墙上的字画,钟表,甚至连家具的摆设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所有的熟识气息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和她曾经趴在这个茶几上一起做作业,记得那时遇到不懂的题目她总是喜欢咬笔头;墙壁上那张梅花字画上镶嵌的玻璃是后来他亲手装裱上去的,因为先前的被她弄碎了,又担心孟伯伯骂,她便央了他偷偷解决了祸端;还有她的小卧室,孟伯伯出差的时候,她怕黑,他曾经陪着她一起度过漫长夜晚……
视线随着记忆朝那扇门望去,脚步也不由自主迈开去,门没锁,一推便开,入目处便是窗口边支起的画架,画作被一块白布轻轻盖着,仿似要故意遮掩什么。乔西诺的脑子里蓦地拼凑起关于这个情敌的信息,律师世家的独生子,读得也是名牌大学的法律系,爱好却偏偏是需要感性泛滥的油画,哼,乔西诺不置可否,长臂一扯,那幅画作的真实面目便昭示于光天化日之下。
他瞳眸里的波光微微颤了颤。
是一副人物画。画上的人斜倚在床头,两只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不过显然心思并不在书上,她举目远眺,似乎想透过不远处的窗口望到无涯的天边去,额角的碎发柔顺,眉毛淡淡,双眸却怅然,嘴角明明挂了浅浅的微笑,却愣是让人体悟出一种欲说还休的愁苦来。饶是不十分精通油画的技法和欣赏,他也能猜想到作画的人当时的深情,是那种含了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爱怜的感情,才能做出这副外行人都能觉出的味道来。
真的不能再多看一眼。
只要再多看一眼,心头的滔滔怒意和熊熊嫉妒之火就会将他彻底吞噬!
信手一抄,白布遮盖了愤怒的本源。
“那个画是不能碰的哦,”带了一丝焦急的女声,如一盆冰凉透顶的冷水把他浇醒,他转过身来看她,眼里有她不懂的情愫,她慌了,着急解释,“夏天说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看见,你知道,搞艺术的人都有点小古怪。”
她在赤裸裸的维护那个男人,维护那个男人的“小古怪”,心里的怒意和嫉妒再也无法掩饰,乔西诺慢慢走近她,伸手,把她带进怀中,唇,狠狠吮|吻上她的。
“孟诗诗,我要你记住,以后这样碰你的,只能是我。”
孟诗诗乖乖地点头,身|子被男人挟持着走出客卧,男人的大手随手关门,却在关门的一瞬,再次凝了那盖着白布的画架一眼,那幅画的名字昭然揭露作画者的心态:恋。
那人直接抱了她放到床上,小心翼翼查看了她的伤口,又倒了牛奶给她。
一切搞定,他却只安静地站在床边,唇角泛了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她的睡衣是淡淡的粉色,带了帽子,其上,有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粉嫩的颜色衬得她的脸颊也娇嫩嫩的,像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有些小嗜好竟也不曾变,譬如,喜欢穿有兔子图案的睡衣。
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又是多年的恋人,此刻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你瞅个没完,饶是再脸皮厚的女人,怕是也要羞红了脸蛋了。
身上的热度蹭蹭往上升,孟诗诗避开他的眼神,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搁在床头柜上的牛奶,热气缓慢地往上冒,像灯光下跳舞的舞者,连姿势都透出暧昧来。
真的慌了,便去够了那牛奶,咕噜喝下一大口,没加糖,但热度刚好,奶味温吞合口。
“以后要养成每晚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乔西诺终于开口说话,双臂自然地抱在一起,闲闲地瞅着她喝奶的可爱模样,眸色愈发温柔。
“嗯。”她很乖。
他却突然俯下身|子,眯起双眸,对她轻声下了吩咐:“你,过来一点。”
孟诗诗疑虑,却也依旧听话,身|子前倾了些,朝向他。
俊脸在她眼前忽的放大,她一怔,唇上触感温热。
他的唇印上她的,舌尖在她的娇嫩唇瓣上轻舐而过。
心,是彻底慌了。
她瞪大着眼睛,有丝征愣,却也眷恋起他的温柔,可他,只轻触了她的唇一下,便很快离开,眸子里含了微微的促狭,压抑了笑,淡淡道:“沾上了。”
这个男人。
羞赧之极,蕴了薄薄的怒气,她小手颤颤地指控他:“总是这样,你总喜欢这样。上次吃粥是,这次喝牛奶又是!”
那人无所谓地耸耸肩,神色间满是不痛不痒:“我吃我女人的口水,有什么不可以。”
孟诗诗窘,瞪了他一眼,想起他说的那句我女人,心里又喜滋滋。
铃声轻扬,孟诗诗朝他的口袋望过去——他的手机响了。
在岛上时就看到他在浏览一份很重要的急件,在车上时又曾亲耳听见他说公司有紧急业务需要处理,结果一直到现在,他还耗在自己这里,孟诗诗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膝盖,有丝惭愧,是自己影响了他工作吧。
只见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果断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段说了什么,她听不到,却听到他轻轻道:“诗龄。”
呼吸微窒,孟诗诗的心微微一颤,目光不自觉地别到一边去。
“我也正想找你。那好,待会见吧。地方?你决定就好。”
“不会很累。我的工作状态你还不了解吗?嗯,好,那就老地方。待会见。”
老地方?
老地方……
一股难以抑制的难过突然漫上心头,她眨了眨眼睛,不想泄露自己的心事。
“怎么还没喝完?都快凉了。”男人结束通话,声音传来。
孟诗诗想了想,咕噜咕噜把牛奶喝了个底朝天,伸手拉乔西诺在床沿坐下。
“西诺。”
“嗯。”
“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你。”语气那叫一个坚定!
男子剑眉轻扬,嘴角漾了笑,道:“我做什么你都支持?”
“嗯。”做他的女人,支持他才对吧。
“孟诗诗,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他伸手把她搂进怀中,唇印上她的额头。
“乔总裁,这边请,王小姐已等候你多时。”
乔西诺颔首,“谢谢。刘经理,不必招呼了,你先忙。”
餐厅经理礼貌欠身,转身离去。
101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室内光线迷离,奢华低调,室外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舒适高雅的座位,座上的女人妆容精致,气质斐然,不时吸引来旁座男人的目光,间或,甚至也有女人的眼神遥遥瞟了过来。
悉心装扮的王诗龄,觉察到周遭人或艳羡或垂涎的目光,不为所动,她深知自己的优势所在,这两年来,也习惯了周围人的追捧,美丽的容貌是爹妈给的,她不会肤浅地引以为傲,出众的气质是后天培养的,里面有她的辛苦付出,她自然得意。
眼梢微眺,便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待着的英俊男子,细黑西装,沉静安稳,正在朝着她的方向款步而来。
王诗龄微微一笑,明媚的气息是六月份的阳光。
乔西诺在她对面落座,道:“怎么不在包厢?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在外面的。”
“小女子可以有此荣幸认为乔大总裁是在吃醋吗?”王诗龄抿唇低笑,把菜单推到对面的男人面前。
乔西诺却扬眉一笑,抬起手来把菜单轻推到旁边,道:“我来时已经吃过饭了。你尽可以点你喜欢吃的。”
王诗龄嘴角的笑意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很快又挂上迷人的笑容:“马上就是除夕了,我要你请客,你帮我点菜,就当是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吧。”
乔西诺淡淡看了她一眼,信手拿过菜单,叫来侍者,随意说了几个菜名,末了,还特别要了一瓶红酒。
而王诗龄的眸光就在他叫菜名的过程中逐渐点亮,等到听到他吩咐侍者拿的红酒名称时,亮度达到极致。
“西诺,我为昨晚的电话感到抱歉。”王诗龄深深凝着对面男人的眼神,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男人却不与她直视,低眸去看杯中的茶,那茶汤色青黄明亮,是上好的安溪毛蟹。
半晌,才听得他道:“原本就是醉话,你又何须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