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青自打从白姨娘那里回来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院子,也未曾告诉张珞瑾她去见过白姨娘。
她落落寡欢地坐在树下摘着花瓣,被经过的毓芬看见了,便来问她:“姐姐,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敏青惆怅地望了毓芬一眼,闷闷不乐道:“这天就要下雨了,我在等雨。”
“啊?”毓芬听不明白,仰着头望了望阳光灿烂的天空,抓了抓小脑袋道:“这天还好着呢,不会下雨的,姐姐还是别等了吧?”
敏青微微露出一抹笑,眼底却是暗潮涌动,却又掺杂了几分若隐若现的痛心。她伸手摸摸自己年纪尚小的妹妹,脸上神色突地一软,满目皆是慈爱之色:“快落雨了,你快回去吧,否则该淋湿了。”
毓芬呆呆地哦了一声,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敏青望着毓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知晓这可能将成为永别,不由地便模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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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降临,闺阁内,已是华灯初上。
秋喜小心翼翼的将张珞瑾的背后垂着的散发疏开,尽量做到仔细不扯疼瑾姑娘。
四下一片寂静,只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点缀着混沌灰蒙的天空。
秋喜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让我盯着敏青,可现在明晓得她瞒着您去白姨娘院子里呆了两刻钟,怎么一句也不过问啊?”
张珞瑾也不怪秋喜多事,侃侃道:“你不是说敏青从白姨娘那儿回来后就再未出去过么?”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那就有问题了,”她若有所思,念念道,“有大问题了。”
若是白姨娘就是谋杀事件的幕后黑手,那么在听闻了阴谋失败以后,哪里还能淡定的任由敏青离开,最起码也要怒火冲天一番,再制定接下来的计划,这样一来,两刻钟显然是不够的。另外,敏青自从回来以后便一直坐在院子里,还一脸的死灰样儿,就像是在等死。
也就是说,敏青的计划已经实施了,对象正是受尽荣宠的白姨娘,而且结果非常严重,严重到敏青根本不敢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
若是这个时候张珞瑾还召见敏青,那她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自己给自己抹黑么?搞不好正遂了敏青的愿!
“大……大问题?”秋喜被张珞瑾这几个字吓得长大了嘴巴,僵硬在那儿都忘了给瑾姑娘梳头。
张珞瑾扑哧一声笑出来,闲闲道:“天塌了也由我顶着,你怕什么?”
秋喜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觉得松下一口气,表情反倒变得更为难看起来,她双手紧紧攥着梳子,颤颤道:“奴婢不要姑娘顶着!姑娘已经够可怜了,您不该受这么多罪,若是往后再有问题……姑娘,您就跑吧!跑得远远的,离开这个相府,再寻个安逸的地方好好活着。无论是天南海北,奴婢都愿意跟着姑娘,伺候姑娘!”
张珞瑾之前便已告知了秋喜她监视敏青的原由,是因自己险些被敏青溺死,而想要溺死她的人可能正在等着与敏青接洽。
秋喜生性纯良,听见府中竟有这种不堪之事,立即便对张珞瑾心生怜悯,何况在秋喜眼里,张珞瑾还是小自己一岁的小妹妹。
张珞瑾听了秋喜的这番话,微微露出一笑,浅浅道:“我记住了。”
至此,秋喜这才慢慢松了口气,捏了梳子去帮姑娘顺发,口中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但是张珞瑾却是没有听。她眼神虚无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细细思忖起来。
敏青害她不成,又去对付白姨娘,难道是想要嫁祸给她么?呵,她也没得罪什么人啊,为何会有人这般急不可耐的要除了她,哪怕她已装作全不知情,却还是不肯放过?
让敏青明知会搭上一条命都要去做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财?
定是不可能的,人都死了钱还怎么花?
为义?
似乎也没可能,她当初推笨丫头下水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想必对笨丫头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不过是在关键时刻弃了情义,觉得惭愧罢了。以此可见,她是个绝对不会为义而亡的人。
那么……就是为人了么?
为了人?
张珞瑾茫然地转头看向秋喜,定了会儿,问道:“秋喜,你私下有没有听说敏青在府里有亲人,或者相好的?”
秋喜略微想了会儿,回道:“相好的奴婢倒是不晓得,但她有个妹妹也在府里头做事。”
一听见有了端倪,张珞瑾激动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似的望着秋喜:“那人叫什么名字?在哪位主子的屋里?”
秋喜瞧见她这样急切,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语速快得都要结巴:“好像是个叫毓芬的三等丫头,在孔姨娘的院里服侍。”
孔姨娘?!
张珞瑾微微半眯了双眸,眼底有一丝了然和讥诮闪现。她缓缓坐回凳子上,恍了神。
张珞瑾虽然晓得这位姨娘嘴巴毒,性格也不好,但是因为她早就失了宠,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过得勉勉强强,与张珞瑾不相上下,所以她从未把孔姨娘考虑在内过。若幕后主使真的是她,那她胆子也忒肥了!
当她还沉浸在头脑风暴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穿了紫色衣裳的二等丫头翠翠,恭恭敬敬喊道:“姑娘,白姨太太的丫头泰琳求见。”
张珞瑾回了神,忙道:“让她进来!”
白姨娘这个时候叫泰琳过来,难道已经出事了?
没一会儿,便见泰琳迈步进了屋,她微笑着朝张珞瑾福了福,道:“姨太太听敏青说姑娘腿疾严重,便特遣了奴婢过来问问药好不好用,若是效果不好,只管再去问姨太太拿一瓶。姑娘年纪轻,一定要把身子惜顾好了,否则落了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张珞瑾一脸茫然,反问:“敏青何时去见过白姨娘?”
泰琳被她这么一问,也是愣住了,怔了好一会儿,道:“姑娘中午不是叫敏青给姨太太送了黄符么?姨太太感念姑娘心细,还叫敏青把潘侍中送的伤药带了回来。”
张珞瑾听了这话,惊得腾地站起来,神色忿忿然,竟然将身侧知情的秋喜都吓了一跳。
泰琳瞧见张珞瑾动作如此敏捷,心下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奇怪这瑾姑娘的腿怎么不似敏青所言的那样。
“这个小蹄子真是不知好死!早上才罚了她,竟然中午又瞒着我胡来!”张珞瑾转头朝秋喜令道,“快去把那敏青绑起来,看我这次不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