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道了声“是”,出去与几个婢女将敏青押进了屋子。
敏青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低垂着个脑袋,脸上一点儿精神也没有,目光就落在脚前的一寸地上,丝毫不移。
旁侧的老嬷嬷看见敏青没有下跪,便经验老道的在敏青的腿后面踹了一脚,敏青被踹得踉跄了下,一个站立不稳斜斜跪倒。
张珞瑾对于敏青的消沉并不在意,她悠闲的先扶了白姨娘坐下,两人姿态亲和面上含笑,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隔阂。
敏青本以为是白姨娘碰巧发现了黄符里的问题,所以叫了张珞瑾过来一同被审问,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俩竟然沆瀣一气,相处的十分融洽,大有一同来问审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一惊,瞪大了眼睛傻盯着张珞瑾。
张珞瑾微微勾唇一笑,还未等她说话,便见李闵舒打起帘子进了屋,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像是回自己的屋子一样。她站在那儿让晴芸帮着解了身上的斗篷,骄傲地望着一屋子的人,眼里有不快之色。
白姨娘未料到李夫人会这个时候过来,明显惊愕了一下,忙站起来携了张珞瑾过去给李夫人福了福:“太太。”
李夫人睨了眼地上跪着的丫头婆子,又瞅了瞅张珞瑾和白姨娘,柳眉一挑,尖酸道:“呵!倒是我来得不巧,竟撞见妹妹大晚上的审人。这是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了,要背着我偷偷的审啊?”
白姨娘被李夫人这句话吓得冷汗涔涔,俯首直呼不敢,说是全因入夜了才没敢通知夫人,正准备关押起来明儿个交由夫人处置。
李夫人自然不信,冷笑了一声,又睨着张珞瑾道:“倘若是准备关押起来,怎么瑾姐儿也在这儿?”
张珞瑾立即低头道:“瑾儿屋里的丫头讹了白姨娘的东西,所以押她过来交给姨娘,刚是准备要走呢。”
白姨娘偷偷瞄了张珞瑾一眼,心中暗自赞赏瑾姑娘脑子可真机灵,她刚才还担心她会不会一个不注意说露了嘴,看来是多虑了。
李夫人冷冷地嗯了一声,瞥了眼地上俯首跪着的敏青,问道:“这不是你最得宠的丫头么?她这是犯什么事了,要抛弃了交给妹妹?”
李夫人的话说得着实难听,就好像是在责问张珞瑾不念旧情,惹了事就丢下一个丫头给自己顶罪似的!一如昨日宴会之上,李夫人也是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怕雷劈颠倒黑白。
张珞瑾看李夫人有亲自审问的趋势,也不惊慌,貌若一切都还在她的预料之中,也便直言不讳道:“这丫头拿了致人小产的朱砂来换白姨娘的伤药,姨娘不知情,误将朱砂携在身上当做护身符,险些害了腹中孩儿。瑾儿不知敏青是受了何人指使,才不敢马虎对待,将她押来交由姨娘谢罪。”
李夫人听了这番话,一双凤眸不由自主地睨向了旁侧站着的白小蕤,心中冷冷一哼,感叹这小贱人真真是命大。
瑾姐儿刚说了这小贱人险些掉了孩子,现在满屋子的人都晓得她是知道白姨娘胎儿不稳的,若是她还叫这小贱人站着,搞不巧这时候孩子就没了,虽然是她非常愿意看到的结果,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毕竟回头不好向相爷交代,也便装模作样道:“白姨娘有孕在身,不必拘礼,坐下吧。”
白姨娘福了福谢了恩,然后在刚回屋的泰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她瞥眼看了看张珞瑾,瞧见那丫头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好似诡计得逞似的,不由用绢帕遮掩了嘴角偷笑起来。
李夫人没瞧见她俩打眼色,自顾着低头打量敏青,审视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到明日,一心想要把这事给办了。
她为了显示这府中上下事无巨细都是由她李闵舒掌控,也想在这两个目无尊长的小贱人面前好好威风一把,叫她们长个记性,搞清楚谁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于是便径直走到跪在地上的敏青身前,高傲地责问道:“刚才瑾姑娘所言可是真的?她当真是不晓得这件事吗?”
张珞瑾瞧见李夫人又想故技重施,非要把这祸事与她牵连上才满意,眼底眸色不由一黯,如地底深潭一般冰冷。
敏青闷不吭声地瞅了眼旁侧的张珞瑾,然后瑟缩着低下了头,看上去十分惧怕张珞瑾的样子,不敢随便乱说。
李夫人扯了嘴角一声冷讽,转而继续道:“你不必害怕,若这事是有人逼迫你做的,就告与我知道,我自当会减轻你的罪责,否则的话,必打得你皮开肉绽!”
张珞瑾皱了皱眉头,偷偷地捏紧了掌心。李夫人这样说,不就等于是在逼迫敏青把罪推到她身上么?
看李夫人的样子,简直像是恨她恨到咬牙切齿,连一分一秒都无法容忍的样子。无论是出了什么事,但凡牵连上张珞瑾的,李夫人总是会失去理智,然后把问题全都归咎在她身上。虽然不晓得她是哪里得罪过李夫人,但这样的心理着实病态得很!
若是李夫人这般忍耐不了她,会暗地里叫敏青推她入池倒也不稀奇了。那天,她确实听见李夫人下了命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荷花池,怎么后来敏青就能得了夫人的允许过来了呢?
毓芬是府里的三等丫头,地位低下,除了孔姨娘有权将之变卖,李夫人作为当家主母自然也不在话下。现在李夫人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满心想让敏青把她也拖下水,难道就只是因为讨厌自己,想趁着这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么?还是说,是因为那场谋杀不成的意外呢?
张珞瑾心里还不能完全拿准,便偷偷观察着李夫人的脸色。
敏青本来就是有意要陷害张珞瑾,得了李夫人这番话,自然是照着杆子往上爬,将所有过错都怪在了张珞瑾的身上,她委屈地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李夫人,哭哭啼啼道:“都是……都是瑾姑娘吩咐奴婢做的,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那黄符能致人小产,也不晓得里头写了咒人的话,奴婢……奴婢都是被姑娘给骗了,才做了这等错事,请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张珞瑾暗暗嗤笑一声,半眯了眸子不急不忙地问她:“我们拆黄符的时候你可不在这儿,方才我只说了黄符里头有朱砂,何时曾说过里面有写咒人的话了,你若是真的青青白白,又怎会知道这些?”
敏青被她的话噎得脸色发青,只怪自己太慌乱没有注意出了纰漏,心怕再乱说话会越来越遭嫌疑,便可怜兮兮地屏息着垂下脑袋,好似是被欺负着有苦说不出一般。
李夫人瞧见敏青不中用,三两句话就被顶得不吱声了,也没有借口说张珞瑾是主谋,便又嘲讽道:“瑾姑娘倒是自在得很?现在这般情况,难道不该是跪下解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