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嫂太瘦了,得多吃点,我这还有一些金,够我们吃一阵子的了。”明明家里穷得叮当响,可苏瓷还是眼也不眨的说出了这番假话,刚才莹娘一番急切的问话已经让苏瓷知道,莹娘心里很害怕,她曾经听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说过,过度的打击和恐惧会让人心神不宁,若能及时解开心结便好,不然会渐渐形成癔症,一旦发作,这人便跟疯子无异。
苏瓷表面上看起来胸有成竹十分冷静,可莹娘的草木皆兵和无意中流露出的恐惧还是让她颇为忧心,所以若随口扯几个谎能让莹娘宽心,她也不会吝啬去做。
不过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当务之急还是还清这债,然后找到大兄,才能让莹娘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果然,莹娘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想起自家夫主对这个妹子的疼惜,也就信了她还有私房钱的话,笑眯眯的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片刻,她轻快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道:“姑子,那裳我改好了,你瞧瞧可还行?”
苏瓷闻言走到榻上,拿起一瞧,想起那庞二郎一身花里胡哨的装扮,对手中的裳颇为满意。
莹娘正埋头生火做饭,余光扫见一道人影,她偏头看去,就是这一眼,让她手里的木柴都掉在了地上,惊讶道:“你,你是……”
只见她面前正站着一个衣裳华美的郎君,眉眼飞扬,身长玉立,实是高傲俊俏,就跟大世家的贵介郎君似的。
可这裳分明是她改的,除了皮肤明显黑粗些,身量高了一二寸之外,这脸跟她小姑子苏瓷十分相似!
“你,你是姑子?”她不敢置信的叫道。
变装后的苏瓷点点头,张开手在她面前转了几圈,学着庞二郎张狂豪放的步子在她面前走了几回,问道:“嫂,我这装扮可像大世家的郎君?”
莹娘回过神来,有些呆怔的点着头,苏瓷身上的高雅气浑然天成,如今华裳加身,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轻狂又张扬的味道,说她不是大世家出身的豪奢郎君,只怕都没有人相信。
莹娘读过些书,比一般人明白气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极有威慑力的东西,所以得到她的确定,即便是早就认可这身装扮的苏瓷,心里亦是松了一口气。
苏瓷跟莹娘扯着男装比较容易行事的借口安抚了她几句,揣着怀里仅存的几株铁钱出了门,到市集雇了一辆牛车,朝城北最大的典铺驶去。
为了不让典铺的人识穿她的身份,在离典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变装后的苏瓷便下了牛车,踩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向典铺,进了铺子后便往长椅上一坐,翘着腿,也不说话。
这倒是稀奇了,人都知道典铺是个什么地方,来的不是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就是王公权贵的败家子,即便来人不同但哪一个不是一脸苦闷,这俊俏郎君一身奢华气,桀骜不驯的像在自己堂房般自在,眉眼还有一股浅显的鄙薄,似乎来这地儿还辱没了他。
管典皱着眉,小郎君底气不小,只怕不是寻常子弟,这类人出手都是好货,可不能怠慢了,他忙使了个眼色让伙计奉茶。
那伙计是个机灵的,斟了茶奉到桌前,笑呵呵道:“郎君安好啊,今个儿可是有什么好宝贝让小的开开眼?”
来这的人能好得到哪去,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手头拮据,这伙计这样说显然是要苏瓷主动开口呢,但这伙计也甚是机灵,见苏瓷一脸不屑,忙伏低做小,他这话一出,便生生扭转了苏瓷有求于人的劣势,让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这人啊不管处于什么环境,只要有人阿谀奉承,这心里,免不了会舒坦不少。
而这伙计很明显是各中强手,只有将人的性子琢磨透了,才能说出这般通透的话来,苏瓷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胆虚打鼓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伙计的伏低做小证明了什么?这便证明了她的扮相很成功,连识人无数的伙计都骗过了,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对她接下来的事极为有利。
她接过茶呷了一口,将狗眼看人低的世家郎君扮了个十足十,她高傲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让管典出来。”声音是特意压制的低哑,却不泛清澈,话里满是颐指气使的味道。
伙计一噎,想他这番话游说了多少人乖乖的将宝贝拿出来任他们层层剥削,无可奈何的,这小郎君口气不小,竟不吃这套,伙计蹙眉,这柳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富贵的就那几家,看来他得好好想想这是哪家的郎君才行。
他满腹心思,面上谄媚道:“郎君稍等,小的这就让管典前来拜见。”
苏瓷只哼了一声,看起来还是不屑,脸色却好看了些。
伙计看在眼里,悄悄的退到管典身边,道:“大人,我瞧着这郎君一身奢华气,又是这般个高傲性子,思来想去,非庞二郎莫属,大人不是早就想面见庞公了吗?这是个好机会啊。”伙计斟酌了一番后,说出了这番话。
那世家郎君肯定不会没事在典铺外瞎转悠,所以管典也没见过庞二郎是何模样,如今一听多识广的伙计这话,再结合苏瓷的扮相,当时就信了七八分。
他沉吟道:“好,若我真能拜见庞公,承他庇护,便免了你磕坏玉玦之责。”
伙计一喜,忙道:“大人宽厚。”
管典点点头,走到苏瓷面前一揖,笑道:“郎君安好,不知小店能否帮郎君分忧一二?”他想到这个郎君在这坐了这么久也不自报出处,应是不想身份外露,所以他也故作不知,只是这态度却多了二分的客气。
苏瓷见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来了,也不磨蹭了,拖的越久会越容易让人识破她的身份,遂开口道:“管典最近挺忙啊。”
那管典一听立即便确定面前这人是庞二郎了,他拿名刺去庞府拜见庞公的事除了亲近之人之外,就只有庞府的人知道,这暗示的话说得如此明显,来人不是庞二郎还能是谁?
“郎君客气,我敬仰庞公已久,奈何不得一见,实是憾矣。”话里话外,管典已经透露出一丝有意结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