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着丝丝凉意的夜神,悄悄地给宫院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月光如水,如银倾地,偶尔有惊鸿掠过,不安而燥动的鸣叫,声声鸣碎了人们内心的平静,越发加重了寂夜的凝重......
贞皇贵妃回到自已的寝宫,铁青着脸也不言语。安嬷嬷与梁兴等人还以为贞皇贵妃累着了或是为小皇子的病情而忧心着,所以都不敢去打扰她,皆站在屋外静候着,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来。
长廊上的两排彩绘着各种典故的灯笼,安静地流泻出祥和的光色来。风,轻拽着灯笼飘逸的流苏,盈盈地划出一片缓缓流动的音律......
屋内寂静无声,帘帷重重,花影深深,一股静谧与诡谲在门缝里飘了出来......“娘娘不会出什么事吧?”安嬷嬷附耳听了半日,实在是不放心,忍不住小声地问梁兴。
梁兴抱着拂尘站在廊上,披着一身晕红的光影。望着宫院里那些特地为小皇子办百日而迁进来的五彩菊花,花景宜人、灿烂,心里却是有些不平静!按理说,这皇子病重,娘娘该守在身边才是,孩儿牵着娘亲的心啊!可娘娘竟能在屋内安静地歇息,好象跟没事人一般。自已本想立马禀告万岁爷的,这小皇子的病毕竟事关重大,可娘娘不允,这也太奇怪了!
见安嬷嬷发问,梁兴摇了摇头。
一个从长廊尽头处传来的慌慌张张的声音将貌似平静的夜色撕个粉碎,“娘娘,娘娘......”
恍惚的梁兴忙将拂尘望前一拦,轻声阻止道:“切莫高声!娘娘歇着呢。”
“梁总管,快,快去回娘娘。”原来是小皇子其中的一位奶妈,原本清秀的脸上,被巨大的恐惧挤压得有些扭曲。
“何事?你不在身边守着,到这来做什么?”梁兴还没回答呢,安嬷嬷便乌着个嘴脸上前责备。她仗着自已是贞皇贵妃的同乡,加上贞皇贵妃对她另眼相待,气势已越来越盛,凡事都要插手。
“太医正叫奴婢过来讨娘娘的示下,说小皇子的脉象不好呢,想给小皇子放点血,太医正不敢擅专......”奶妈边说边呜呜地哭着。毕竟哺了小皇子一百天,朝夕相处,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胡说什么呢,这么点小的孩子放血?亏太医正这个老湖涂想得出来!”安嬷嬷一口便啐了过去。
梁兴却不敢怠慢,也不去理会安嬷嬷的絮叨,忙想上前去敲门。
门却在这时候悄悄地打开了,半掩半遮的门缝里,露出贞皇贵妃苍白浮肿的脸:“嚷什么呢?”
有气无力的声音让眼前的人都心生恻隐。
梁兴正想回答,贞皇贵妃已经走了出来,摆了摆手,示意梁兴等噤声。整个人飘忽忽的,好象没魂一般,她默默地朝育婴房走去。
梁兴与安嬷嬷愣了一下,忙随了上去。
一行人疾速却毫无声响地往前走,连往日那长裙曳地的悉碎声也被故意压制住。
贞皇贵妃走了一会,突然驻住了脚,身后的人忙收住了趔趄向前的脚步,望着贞皇贵妃的背影发呆。
只有梁兴赶忙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
贞皇贵妃对梁兴细声地说了几句,梁兴答应了一声便一溜小跑地往宫门而去。。
安嬷嬷就在贞皇贵妃身后的半步之遥,虽伸长了脖子,却是一句“圄囵”话也没听清楚,只隐约地听得“陈府”两字。私忖了半日,却不知是啥意思。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这娘娘现在啥事都会与自已知会一声啊,今儿为何如此这般隐秘?不舒服归不舒服,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她还想在景和宫混口饭吃呢。
到了育婴房,太医正率领一群太医忙迎了出来。正想跪下请安,贞贵妃毫无表情地先开口了:“都免礼吧。怎么的,听说要给小皇子放血?”
太医正忙弓身向前,一脸束手无策的样子,眉毛胡子都纠结成一团了,“依微臣看,小皇子是惊吓过度而造成的抽搐、呕吐。烧虽已经退了,可血脉运行不畅,微臣想用一下老法子,稍稍地替小皇子在指尖上放点血,可能会有些疼,但很有效的。娘娘看?”
太医正只是试探性地征询一下贞皇贵妃的意见,他没把握贞皇贵妃会否答应。这种法子用在大人身上都有些受不住,何况是这么个奶娃娃?
谁知贞皇贵妃想也不想,半刻也不迟疑,立即爽朗地答应:“你是资历最老的太医,哀家信你。你想怎么医治就直接做吧,不需征得哀家同意。”
太医正想不到贞皇贵妃如此通情达理,如此信任自已的医术,感激涕零地回到小皇子的床前。没大一会儿,便听见小皇子急促的啼哭声及奶妈哭天沫泪的哄劝声。
贞皇贵妃似乎不忍亲眼见孩子受此恶虐,站得远远的,眼眶通红地看着窗外,似乎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院中的景致。可天黑如幕垂,外边的一切都浸入了浓郁的泛着诡异的黑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