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陆子茵和叶绍谦都怔了下。顾淮安拍拍她的头：“逗你玩儿呢。你是叶大队的妹妹，我能不照顾你嘛？”
一句话，澄清了玩笑，却也划清了叶绍谦和她之间的关系。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只是兄妹吗？妹妹……她才不想只做他的妹妹！
谈话的功夫，公安已经进场清理了现场，其次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叶绍谦参与了抓捕行动，需要协助警方做一些报告，而陆子茵这个人质在确认没有任何受伤后，就被获准离开了。
因为警方事前封锁了这一带的交通，所以陆子茵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一辆出租车。
连番的险境更加重了身体的疲惫，她索性一撒手，在路边坐了下来。
本以为坚持了十年的暗恋将以失恋告终，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竟然误打误撞闯入抓捕罪犯的行动。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告白了。
她为没有被真正拒绝而庆幸，但一想到叶绍谦那仍然模糊不明的态度，又觉得心灰意冷。
十年，他占据了她所有的青春萌动。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知道她的心思，却没有一个看好她。因为他们都觉得她还是孩子，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可她不信，如果十年不够，那就用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她还有一生。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就算是一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想到这，她掏出手机，编辑信息：三哥，工作结束了吗？我等你一块回去。
短信发出后，她就乖乖的拢着膝盖等着。
天色越来越暗，偶有几辆私家车呼啸而过，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兀自静静的等着。一如这十年来的等待，从不改变。
戛——
急促的刹车声划破静寂，一辆黑色A8在她身旁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顾淮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妞儿，怎么还没回家？”
她掀起眼皮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我等人。”
“等叶三？”他一语中的。
她怔了怔，不语。
“别等了，丫刚抓了仨毒贩，今晚估计得忙通宵。”
“不会的。”她口气坚定，“三哥要是忙的话会通知我的。”
没发短信就代表他会来。
“傻妞儿，”他好笑的摇头，“就是因为忙才没空给你打电话啊。”
她秀气的眉毛拧起，没再作声。
“真不上车？”他最后问。
她果断的摇了摇头。
吱——那车走得和来时一样快。
浑浑噩噩的眯了一会儿，手机在怀里嘟嘟的震，她一惊，“三哥——”
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她家里那位亲哥哥。
一接听那边劈头盖脸就骂：“在哪儿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赶紧给我滚回来，我有事问你！”
她默默的抓着手机，半晌“喔”了一声。
挂断电话，举目四望，黑沉沉的一片，哪里有出租车呢？
就在她打算硬着头皮打回家叫司机来接的时候，那辆A8去而复返，再次停在了她面前。
“想清楚了？不等了？”
他像能看穿她所有的想法，一双眸子在夜色里黑亮如玉。
陆子茵不想再纠结这事，拉开后车门：“麻烦你送我回去，谢谢。”
“慢着——”他叫住她，啪嗒一声打开副驾位车门，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不紧不慢的说，“我不喜欢给人当司机。”
她了然。顺从的坐进了副驾驶仓。
第一次乘坐别人的车，如果坐在后面，让他一个在前面开车，是件不礼貌的事，就好象把对方当作司机使用。
她系好安全带，他却没有立即开车，而是从操控台上拿过一只袋子递给她。
“坐了半天，饿了吧？”
她接过袋子，里面是便利店买的豆浆和海苔饭团。在微波炉里转过了，托在手心还热着。
“你刚才是离开去买这些了？”
顾淮安没理他，兀自发动车子。等上了高架，才似是而非的说了句：“我可没那么无聊，正好烟抽完了。”
她努了努嘴，还是说：“谢谢。”
“今天这句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他边开车，边打趣她。
“那么我用现金酬谢？你能开这样的车，必定是不缺钱的。或者我可以帮你做什么事？”
她一本正经的说，反倒让他怔住了。
他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说：“那你亲我一下吧。”
“啊……？”陆子茵睁大了眼睛，石化般瞧着他。
她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冷蔑的一笑：“做不到？那就先欠着吧。”
过了好久，陆子茵才疲惫的扭过头去，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随你吧，只要不违背我意愿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他只是同她开玩笑，他们都把她当作小女孩一样，能哄就哄，能骗就骗。就连三哥去当兵这事，居然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八岁的小女孩，满腹心思都花在为心上人准备生日礼物的甜蜜中，哪里察觉的到这些。
他就像空气般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她给他写信，可是没有地址寄，她跑去雷家，连三哥的房间都上了锁。周围的人提起叶三，无不三缄其口。
直到后来她长大了，才从稀松流出的传言中得知，三哥十八岁生日前夕，被雷司令叫到跟前，告知了身世，原来他是雷司令和一叶姓女子的私生子。心高气傲的雷家小少爷当即就给自己改姓了叶，并离开了雷家去当兵。
这一变故对于叶绍谦来说是人生的重大转折，对陆子茵来说何尝不是拉开了十年相思的序曲。
直到终于重逢，她鼓足了勇气表白，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把你当妹妹”。
梦回转，十年相思尽。她的初恋还未展开，便这般苦涩的收场。
车外，华灯初上，流光渐次划过车厢。
顾淮安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一张憨甜的睡颜。少女的皮肤是不加粉饰的白皙粉嫩，海藻般的黑发蓬松的散在肩头，一缕儿贴在脸上，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卷翘的睫毛洋娃娃般纤长，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密闭的车厢忽然变得逼仄起来，有暗香浮动。
他咳了一声，掩饰心跳的骤乱，随手摇开了车窗。凉风呼的灌入，陆子茵眨了眨眼睛醒来。
“到了？”
顾淮安含糊应了一声：“快了。”
她看看周围：“就在这停车吧。我想自己走一会儿。”
不是她矫情，而是政府大院儿进出都得有通行证，她不想他为难，才要他在门口的梧桐道就停了。
顾淮安把车靠边停下，她推门而下，刚带上车门，他就从车窗递来一个袋子：“不想吃的话起码带下车再丢掉。”
是刚才的豆浆和饭团。
她确实没什么胃口，还是当着他面把豆浆打开，吸了一口：“谢谢你。”
“别这么勉强，我说了我不爱听这句。”
“那你想听什么？”
他一笑，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摇上了车窗。
陆子茵始终也没读懂他那一笑的意思，一边啜着豆浆，一边迈进了政府大院。
直到那抹纤影消失，车内那双深邃黑眸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
政府大院和军区大院只隔了一道墙，他摇头一笑，发动引擎，将车子滑入了旁边的军区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