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走后,飞儿给齐云轩开了一个方子,要齐云轩按时服药,并嘱咐了几句,
齐云轩一直不言不语,他双眸看着飞儿,随着飞儿流转,就是难言地嵌了一些痛苦。直到飞儿走后很久,他那面上情绪还没有些微变化。
飞儿只让端王给张成方施加压力,而没让端王以他的权势直接命令张成方收购她的货物,这在别人看来,纯粹就是傻,然而飞儿却是有自己的打算。
回到宅子,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让杨虎去找郑小马和冯小六,那二人对京城熟悉,有他二人带领,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
杨虎把郑小马和冯小六带进来,飞儿就以口述的方式把她的意思讲明,本来是要让杨虎记下来的,杨虎说他的文采太差,写不出来。
倒是郑小马机灵地出了一个主意,他知道哪里有给人写书信的秀才,于是,三人前去,花了一些银子,写了一篇相当绝妙的文章出来。
飞儿看后很是满意,又让郑小马和冯小六带着杨虎去找京城能够给人刻印的地方,像报纸一样把那篇文章印刷出来,然后郑小马和冯小六拿着去分派给他们的那一帮乞丐兄弟,四处给人免费发传单。
传单的内容是:苏三欲在京城开一家皮货公司,以收购皮货和制作成衣为主,望京城各界人士,届时光临。
传单连续发了两天,渐渐地声势浩大,一时间,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飞儿以苏三之名为端王府的世子齐云轩医治绝症之事,早已在京城传开,虽然大家口中说她是魔医,却是在议论魔医时,满是尊敬与崇拜。因此有关飞儿以苏三之名宣传的皮货公司,大家也于无形中相信。
与此同时,端王应飞儿之求,给张成方施加了压力,那张成方本已处于缺货状态,端王以天气寒冷的借口强行要他尽快把制作的成衣送来府中,立即就让张成方急不可耐。
之前是那些外地老板找他,求他收购货物,现在反过来是他去找那些外地老板,以恢复原价的方式要购买他们手中的货了。不料,他竟然得知那些老板的货都被飞儿全数收购。
他苦恼地在家中想了半日,终于厚着脸皮上门,请求飞儿给他供应一些皮货。
飞儿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说年将近了,关于开公司的事倒是可以推到明年,不过张成方老板若是真心想收购她的皮货,就得以高于原价五倍的价格购买,否则她会把货物留着,等来年开公司再用。
张成方不了解何为公司,不过,他已经没心思了解了,他嫌飞儿开的价钱太高,愤愤然回去。正想从别处想方法,却是见京城多个富贵人家也来催货,全都把时间提前,几天之内就要。
他只是一个商人,得罪不起达官贵富,是以,短短两天,他吃不好,睡不稳。待到第三天,他终于一个狠心,按飞儿的要求,全数买了飞儿手中的皮货。
飞儿此举,除去金柯的本钱和给金柯的分成,狠赚了二百万两,张成方不亏,只是利润太少,像割他的肉一样,疼得差点哭天喊地。
在飞儿忙乎她的生意时,朝廷中正在议论杨家坡的山贼被灭一事,而端王那日被皇上急招进宫,也是有关此事的商讨。
据说那些山贼是在夜晚被灭,百姓们都在睡觉,根本无人看到是何人所为,但朝廷并没随便放弃,派专人下去整整查了三天,结果终于出来了,在杨家坡的山贼被灭之前,一个名叫“苏三”的人曾在羊昌村借助,当时还找鞭炮师父做了大量的不知是名为“炸药”,还是“炸弹”的东西。
派出去的人快马赶回京城,速速进宫禀报。于是,在飞儿等人想起程回游金县过年时,朝中传来了皇上的旨意,让飞儿进宫觐见。
“三,知道是何事吗?”与飞儿坐在前来迎接的皇宫专用的漂亮而宽大的马车中,金柯不放心地握紧飞儿的手。
“柯柯,不用担心。”飞儿安慰性地抿嘴笑笑。
朝中之人并未告诉她所为何事,不过,在听到皇上旨意的瞬间,她就觉察出事情的原因了。
靠着马车,她食指摸着下颚,双眸转动,没有半分害怕,反倒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金柯一直是与她一起的,进了皇宫,要去朝上觐见皇上,宫人看了看,也识相地不加阻拦。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站满了百来个大臣,飞儿和金柯坦然走进其中,到近前学着古人的模样,给上方龙椅上,身穿黄色龙袍,约摸六十来岁的满面威严的奉国皇上齐朝武行跪拜礼。
地面很凉,飞儿低头时,眉头皱得死紧。
“平身!”
终于等来了这一声美好的乐音,飞儿即时爬起,若不是碍于人多,她都想拍拍裤腿上的灰了。金柯站在她的旁边,冷然不语,甚至于那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是她一个人在唱。
朝臣在昨日之前就议论过杨家坡山贼被灭之事,飞儿心中唏嘘地想着皇上一惩罚她,她就开始诡辩。哪知事情出乎她的意料,皇上没有惩罚她,反而赞扬她,说她为朝廷解决了杨家坡山贼扰民一事。
据说那群山贼太过顽固,朝廷一直想出兵攻打,就是碍于那山贼所处的位置险要,这才令官府奈何不得,如今飞儿误打误撞地灭了那群山贼,着实是功不可没。
最后,皇上赏了飞儿黄金万两,并命人亲自送到飞儿的府上,还旁敲侧击地问飞儿是否有做官的意思。为此,飞儿以一句“她只是一介商人,不懂为官之道”,便婉言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从大殿出来,跨出殿门的瞬间,她掉头去看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眼,不知是不是眼花,她竟然的觉得那皇上看她的眼神异样。
跟随公公的脚步,她和金柯一起走出宫门,又坐上了皇宫为她安排的马车。
“三,你想啥呢?”一路上见飞儿若有所思,金柯忍不住询问。
“柯柯。”飞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金柯,问道:“你有没有发现那皇上很奇怪?”她还是没想通无意中睬中的那皇上看她的眼神。
“有吗?”金柯想了想,摇头,“圣意难测,天子的心思又岂是吾等能够猜得透的?你就别多想了,此番能够逃过一劫,都算是咱的运气好呢。”
“狐狸。”飞儿想着就道了出来。
金柯一愣,“什么意思?”
飞儿抿唇笑笑,凑近了金柯,在金柯耳边耳语,“看到那皇上,我就想到狐狸,狡猾呢,呵呵!”
热热的气流从耳际传下,绵延地钻入心中,金柯刹那间像触电一样身体绷直,心也没忍住地砰然跳动起来。
只是,听了飞儿的话,他又顾不及心动地转头,嘘声道:“你小声点,外面都是皇宫的侍卫,你这话传入他们的耳中,那是要砍头的。”
“我知道,所以我都已经说得很小声了。”飞儿狡黠地笑着坐正身子,不再思量那皇上怪异的神色,反正她立马就要离京回游金县了,那皇上纵然有什么想法,也是天高皇帝远,管她不得。
此时在中午的样子,天稍微放晴,京城繁华的大街小巷难得地挤满了游人,好一片热闹的景象。飞儿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年货,不由得笑容满面。
回了宅子,杨虎等人已经套好马车,随时都可以起程了。
飞儿把起程的日子定在明早,就把此次帮忙搬运货物的几人叫到大厅,各自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用半天时间去买年货,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总要给家人带些礼物回去。
那几人看着面前桌上白花花的银子,纷纷不敢拿,还嫌多了,要知道他们以往累死累活地忙碌一年,也不见得能够存上三两银子,而这五十两,搬着手指头一算,着实的太多了。
瞧着那几人想拿而不敢拿的窘样,飞儿掩唇笑着,道:“不用过意不去,这是你们应得的,以后跟着我苏三,保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见几人还是不敢拿,她又道:“难道你们不想给自个的媳妇和家人买些礼物吗?”
“老板,咱几个都还没媳妇呢。”徐军吱唔着低下头,其余几人亦是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哦!是吗?”飞儿的眸光一转,撑起身,凑近了几人,捉狭道:“听说——,咱农村娶媳妇要五两银子呢,拿着这些钱,你们回去都可以娶媳妇了。”说罢,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几人见飞儿爽朗大方,当下也就痛快地拿过银子,给飞儿道谢,还声明以后有用到他们的地方,只要说一声,他们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迟。
有了钱,想到家人,他们都告别出去,纷纷去购物。
“杨虎,你不想去买些东西吗?”见杨虎还在厅中不走,飞儿喝了口茶,诧异地问道。
杨虎没有拒绝地收起钱,摇头道:“我想留着给奶奶买药。”时时刻刻他都记挂着他的奶奶身体不好的事。
飞儿赞赏地瞥他一眼,自小包中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起身过去,亲自放到杨虎手中,道:“不用担心,足够给你奶奶买药了。”
“不,苏三,你别这样。”杨虎把钱退还给飞儿,窘然道:“杨虎再穷,也不至于让苏三……”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飞儿讶然一瞠目,“你是说我在救济你?”
杨虎默认地别过脸,不说话。飞儿看得噗嗤一笑,道:“你真是一个榆木脑袋,你此次帮了我如此大忙,二百五十两已是最少的工钱,你不给我讨价还价,反而觉得多了,我是要说你笨呢,还是要说你老实厚道?嗯?”
末尾的问语听得杨虎心中一跳,恨不能远离飞儿,似乎与飞儿离得近了,他就莫名其妙地心神慌乱起来。
“杨虎,苏三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呗,有何好谦虚的?你帮了她的忙,理应得到报酬。像我,按她说的分成计算,我还得了二十多万两呢,人人都像你啊,苏三就发达了。”
金柯端着托盘进来,瞧见杨虎拒绝飞儿的银票,不禁出言道。与飞儿混了多日,他渐渐地了解了飞儿的性格,与人结交,她会逮着机会占人便宜,却是不会让人吃亏太多。
得到金柯的鼓励,杨虎迟疑着接在手中,始终觉得多了。
“柯柯,又要喝药啊?”看到金柯托盘中冒着热气的汤药,飞儿顿时苦恼地皱眉。
金柯把托盘放到飞儿旁边的茶几上,道:“你还是乖乖喝药吧,明日要赶路,你身体还没好,怕你到时吃不消。”
“是呀,苏三,为了身体早日康复,你还是喝了吧。”杨虎也是劝说。
飞儿撇了撇嘴,嗤道:“说得好听,那药是我喝,又不是你们喝,你们当然不觉得苦了。”
嘴上虽如此说话,她看了一眼药碗旁边的蜜枣,还是忍耐着把汤药一口喝完,而后赶紧地往嘴巴里塞进几颗蜜枣。眼睛看着金柯,她漂亮的剪水双瞳弯弯地带着笑意,那药再苦,只要是金柯熬的,她都愿意喝下去。
金柯摇摇头,唇角轻然勾起,飞儿再坚强,再狡猾,某些时候也还是小女人一个。
“杨虎,你快去跟他们一起买些东西呀。呃,有钱了,回家你也能够娶媳妇了。”嘴巴太苦,飞儿调笑着,转移注意力。
“苏三尽会说笑。”杨虎羞赧地笑了下,抓抓脑袋,出门去。
杨虎走后,这宅子就空了,飞儿检查检查房子,在她住的那个房间的衣柜后面找到了一个暗格,瞧着那暗格的空间还算不小,她高兴地让金柯帮着她,把皇上的万两赏金藏于里面。
古时候的金银携带不便,而她暂时还用不上这笔钱,所以就只有藏起来了,如此,也方便以后来京时用。
傍晚时,她也出去买了些礼物,这才安心地等着明日的到来。
夜间的时候,气温下降,暴雪突然来袭,整座京城又展现出了它银装素裹的一面。
道路不太好走了,车轮陷在雪地里,移动艰辛,但这并不能打消几人回乡的念头,离过年只有半个月时间了,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在大年三十之夜,他们还能和家人团聚。
风呼呼地刮着,雪花飘在空中,看着凌乱,却是一番难得一见的美景。
马车驶过两条街,来到一宽敞的道上时,飞儿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上官府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印入眼中,门口还有两只威武雄壮的石狮,石狮上堆满了积雪,瞧着甚是清冷。
“停车。”飞儿喊了一声,在马车停下后,掀开车帘下来,踩在雪地里,她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天气太冷了,上官府的门前免去了侍卫的看守,而此时无人进出,所以大门是关闭着的。
飞儿走到门前三个台阶之下的地方,驻足不再往前,单是仰头看着上官府门头上的三个大字,这便是以前的飞儿的家了,只是她瞧着陌生,寻不出家的感觉来,或许她的身体与这个家已经完全没有了关系。
据说上官大人在朝中御史台任职,是御史大人的副官,本来前途光明,但因其五姨太与华贵妃扯上了些微关系,他也受到了牵连,后来倒是免了死刑,就是已经不再受到重用。
如今那风波已经过去了几月,他还是没有找到翻身的机会。
金柯在马车中掀开车帘,看着飞儿,忽然的觉出悲凉来,上官府高大的门前,飘飘洒洒的雪花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就那样矗立着,往前她便可以回家,往后她将天涯飘零,可她竟迟疑着无法抉择。
在楚家,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有关飞儿的事,是以,看着那白雪中的人儿,他无法劝慰,唯有心疼。
杨虎等人坐的马车也停下,几人等着,不言不语。
站的时间久了,飞儿身上已堆满了雪花,她忽然抿了一下唇,洒脱地转身走人。没有感情的家,不要也罢,那个莫名其妙地死掉的飞儿的母亲,她以后再来看吧,不以她苏三之名,而以飞儿之身份。
她现在不关心飞儿的身世之迷,也懒得怀疑了,等到以后有心情,再来问问不迟,反正不论真正的飞儿是何身份,都与她苏三无关。
身上的积雪太多,上马车后,她就把披风、围脖、帽子都摘了下来,在车门处抖了抖,才将其放在车里,钻进被子。
瞧着天气太冷,而路途又太长,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在马车里准备了几张被子,两张铺着,两张盖着,纵使天气恶劣,她也不担心会冷得抖抖颤颤。
金柯坐的地方也有被子铺着,飞儿进了被子,就很自然地靠到金柯的身上,找金柯取暖。
马车又起程了,摇摇晃晃地,行得缓慢。
“苏公子,苏公子,请留步……”快出城时,后面突然有人来追。
听到喊声,三辆马车一起停下。
是端王府的下人,他老远地喊着,见前方马车停了,他手中鞭子扬起,加快了车程。
到了近前,齐云轩从他身后的马车中钻出,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今日齐云轩穿戴整齐,外披蓝色狐裘,脖子处有一圈灰白色的毛领,瞧着比往日俊美许多。
齐云轩是来找飞儿的,他站在飞儿的马车前,赶车的徐军就把车帘掀开,要喊飞儿。却料,看到马车内飞儿和金柯的暧昧姿态,他张着的嘴巴就喊不出声音地愣着,目中满是愕然难懂的神情。
那一幕,齐云轩也看到了,除了愕然,他心中还有更多难以言说的酸涩。只是,他忽然间有些释怀了,既然飞儿这个“男人”还有别的男人喜欢,那说明并非是他不正常,而是飞儿太女人化了,令男人都难以抵抗她的魅力。
飞儿之前迷迷糊糊中没听到喊声,此刻见到齐云轩出现在马车前,才抬起头来,道:“世子?你是来送我的?”
齐云轩苦涩一笑,点头,“听下人说你今天要走,所以我便来送送你,这个……”他因生病而显惨白的手往后一伸,赶车的下人会意地拿过一个盒子递到他手中,他将其递向飞儿,道:“这是你说的那什么做手术的工具,留在端王府也没用,所以我把它送来给你,希望你以后用得上。”
飞儿没拒绝地接在手上,“你有心了,只是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中,不可如此颠簸,如果把伤口挣开了,又得重新缝合了。”说着她将盒子放在马车的角边,又把被子围在自己身上。
金柯见着齐云轩就没有好脸色,他给飞儿拉了拉被子,无视齐云轩的存在,而他那动作又叫徐军汗了一把。
齐云轩羡慕地看了金柯一眼,对飞儿道:“苏三,你的医术这么高明,你其实可以选择行医这条路啊,行商总是要四处奔波,太累了。”
飞儿歪着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问道:“行医能赚几个钱呀?”
任何时候她眼中看到的都只有钱,金柯半握拳在唇边干咳了一声,暗地好笑。
齐云轩也着实被雷到了,他还没见过一个医术如此高明的人,会有如此世俗的想法。
“既然不怎么赚钱,那我还行医干嘛?等以后有机会了,我来京城开一家医院,那才叫能够赚到爆呢。”飞儿眼睛发亮地说着,好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子。
金柯憋不住了,他满是笑意的凤眼瞧着飞儿,直到飞儿甩给他一个纳闷的眼神,他才强迫着敛住笑意。
对于飞儿的赚钱伦,齐云轩无比汗颜地不敢接话,只是尴尬地问道:“何为医院?”
飞儿手一挥,“这个说了你也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世子,天太冷,你快回去吧,这段时间多多休息哦!预祝你新年快乐。”
“好,你也是,新年快乐。”齐云轩最后说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上车离去。
坐在马车中,他脑中尽是挥之不去的飞儿靠在金柯身上的模样,而且他居然的希望他与飞儿也能如此亲密。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他就懊恼得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憎恨自己的不争气。
由于飞儿等人的马车在城门停留了一段时间,郑小马和冯小六这两个乞丐家伙就追上来了,二人说着好话,纷纷要为飞儿做事,并且不怕远离京城。
其实,京城也算不得是他们的家,他们在京城向来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飞儿瞧着他二人机灵,想以后兴许用得上,也就让二人坐上后面的马车,一起去游金县。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日夜不停,终于在大年三十这天到达游金县城。
飞儿在楚家村给周氏租的房子没有几间,住不下郑小马和冯小六,最后只得让杨虎给这二人暂时安排一个住处,等过年后她来城里再做安排。
马车在城里稍作停歇之时,众人就听说了近来山贼猖狂之事,说是半月前山贼进楚家村抢劫,把所有农人买的年货以及粮食都一抢而空,
听到这个噩耗,飞儿顿时担心起来,王阿婆在楚家村,不知道山贼抢劫时,有没有对她动粗。无心情在游金县城逗留,她当即告别了众人,匆忙地和金柯往楚家村赶。
进了村子,四下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过年的喜庆。的确,所有东西都被山贼抢了,农人哪里高兴得起来?甚至于他们都不知道今天的年要怎么过。
“阿婆,阿婆……”从小门进去,飞儿赶紧找王阿婆。
正在厨房烧柴火的王阿婆听见喊声,站起身凝听了下,确定是飞儿的声音,这才惊喜地出门。
“你是?”看到院中站立的戴着帽子,围着围脖,披着披风的白衣人,王阿婆愕然愣着,不敢相认。前后有三个月没见到飞儿了,陡然见到飞儿的瞬间,她着实没认出来,
“阿婆,我是飞儿呀!”看到王阿婆没事,飞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高兴地上前拉住王阿婆。钱被抢了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行。
“飞儿,你真的是飞儿?”
王阿婆疑惑地看了看飞儿,目光转到飞儿身后的金柯身上,瞧见金柯,她转瞬也就明白了过来,与金柯在一起的,那一定就是飞儿。明白了这点,她也想了起来,飞儿走时的确是作男装打扮的。
认出了飞儿,她反握住飞儿的手,高兴得老泪纵横。
“阿婆……”浓浓的思念涌出,飞儿亦是感觉鼻头酸楚。
短暂的相聚之后,王阿婆就叫飞儿去把衣服换了,女孩子家作这样的打扮,难不成以后都不想嫁人了吗?
飞儿依言去换过着装,心情大好,把王阿婆当作了亲人,觉出了王阿婆的真心,王阿婆说的话,她愿意听,也愿意做。
这里没有京城那般寒冷,衣着上不用穿得那么厚,感觉也轻松许多。
“阿婆,今日到游金县城时,我就听说了半月前山贼来楚家村抢劫的事,吓死我了,幸好阿婆没事。”
与王阿婆在厨房一同做年饭时,飞儿就与王阿婆山贼抢劫的事。
王阿婆摘着菜,叹了口气,道:“是啊,那场面乱哄哄的,可吓人了。只见几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提着刀,凶狠地各家各户的搜,见着粮食和钱,就全数带走,一点不留。都到大过年的了,他们还此狠绝,叫人怎么过呀?”说完,又叹了口气。
“是啊!不过,阿婆,只要阿婆没事就好了。”飞儿又一次庆幸。
“你这丫头。”王阿婆嗔怒地瞧瞧她,想起当时的情形,惋惜地道:“可惜了,那么多的粮食,都让那群山贼给抢了。”
“那阿婆被抢了什么?”飞儿随口询问。
“那天,山贼从前门进来,把夫人那边抢了一个精光,找到后院,在阿婆这里翻了一通,没找着什么值钱之物,就把厨房的一袋粮食给强行扛走了。大概是见阿婆年老了,他们也没再为难阿婆。”王阿婆口气中满是叹息。
“那其他村民呢?”
“听说有不少被棒打得爬不起床来,好在没有出手伤及性命。”
说话中,二人就把年饭做了出来。王阿婆的粮食被抢,好在飞儿留给她的钱,她藏得好,没让山贼给找着,过后才有钱去买些粮食。
临近过年了,她另置了一些年货,千盼万盼地盼着飞儿回来,终于在过年这天,飞儿回来了,也因此她们今夜的年饭还算丰盛。
“柯柯,快坐。”把菜都摆上桌子,飞儿给金柯递过筷子,心情愉悦地道。无论道途有多么的疲惫,在过年这天回到家里,她心里就溢满了甜蜜。
任何时候,家对她来说,都有特别的意义。
“阿婆,新年快乐;柯柯,新年快乐。”提起筷子要开动了,飞儿活泼地道,满脸乐呵呵的笑容。
“我现在是要叫你飞儿呢,还是要叫你三?”金柯很优雅地吃着饭菜询问。
飞儿咬着筷子,眸光一转,给金柯来一番教导。
“柯柯,你要用变化的眼光来看待问题,比如这个模样,你就应该叫我飞儿,换作男装的话,你就应该叫我三了。”
“切!”金柯嗤她一声,“就你花样多。”
王阿婆微笑着看看二人,“金柯公子这次回来,开朗了许多。”
“阿婆,别叫他金柯公子,他跟我混得这么熟,你叫他金柯公子就太见外了,直接叫他金柯。”飞儿豪放地道。
“是啊,阿婆随意些比较好。”金柯也是赞成飞儿的提议。
“好,好。”王阿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金柯现在是否恢复记忆了?”
提起记忆之事,金柯黯然道:“于今仍然想不起以前的事。”
不敢谈论金柯失忆之事,飞儿生涩地勾勾唇,“今天是过年,咱还提那些伤心事干什么啊,说些高兴的。”
砰,砰。
房门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声。
“是谁来了吗?”飞儿侧头去看那关闭着的房门,起身去把门拉开。
一股风迎面扑来,她没有看到任何人,却是低头时,瞧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小不点,楚少斌的儿子楚安然,一个才两岁多的孩子。
“安然。”飞儿惊喜地喊。蹲下身去,她的笑容就有些酸涩起来,几个月不见,这小小的孩童整整瘦了一圈,还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飞姨。”楚安然明亮的大眼看着飞儿,怯弱地唤飞儿,是他的母亲柳蔓文教的,他还记得。
“嗯,安然乖。”飞儿抱起他,出门去看,没见到柳蔓文。
在大年三十之夜把孩子送过来,飞儿知道柳蔓文是什么意思,当下也就把孩子抱进去,顺手关上门,取来碗筷给楚安然吃饭。
像是饿了几日一样,楚安然一把抓着筷子,就把米饭扒进嘴里狼吞虎咽。瞧瞧这小小的孩子如此吃饭,飞儿于心不忍地拿过他的碗筷,慢慢喂他。
王阿婆看着,给孩子夹了一些菜,叹道:“夫人那边自从被山贼抢了后,就几乎揭不开锅了,想必这几日大家也都饱受饥饿的痛苦。”
“夫人不是有十几亩地吗?若是已经种下了粮食,来年就不愁了。”飞儿没为周氏一家担心,闲谈中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丝毫不带任何情感。
“夫人过惯了富贵人的生活,哪能下地种田?听说那些地倒是栽下了秧苗,都是二少爷和下人一起种的。”
“是吗?楚少杰还能下地种田?”飞儿双眸一瞠,惊呼的语声,明显是对楚少杰刮目相看。
“你这丫头,能不能矜持一些呀!”王阿婆嗔怒地笑道。
金柯听着也是微笑,不过,他可不敢奢求飞儿矜持,与飞儿接触至今,他还没见过飞儿矜持的模样,估计飞儿矜持起来,他还会受不了。
飞儿抿了下嘴,给自己塞进一口菜,又去喂楚安然。
一顿饭,几人闲聊着,足足吃了半柱香时间,方然结束。
飞儿把楚安然抱给金柯,让金柯与楚安然玩着,自个便和王阿婆收拾碗筷。
在厨房中,王阿婆随意聊时,告之她:夫人那边,大小姐楚婷婷被夫家休了回来了,大概是楚家家道没落,鲁家瞧不起楚家,就不要楚婷婷了。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吃饭,那楚婷婷回来,没少被她大嫂嫌弃。
同时,那楚少杰与赵家二小姐定的婚,也是被赵家退了婚,均是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楚家如今的样子,再也配不上他们赵家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当初为了避免朝廷的风波牵扯到楚家的身上,楚家以休妻的方式撇清了与飞儿的关系,现在得到了这种下场,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说的现世报呢?
听着前院的事迹,飞儿无任何感觉,不嘲笑,不讽刺,亦不同情。
收拾好碗筷,二人要出门时,王阿婆心有不忍地叹道:“飞儿,那金柯,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吧,他现在丧失记忆,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一天他恢复记忆了,你不怕他离你远去吗?”
有些话即便她没有说出来,飞儿也听出来了,王阿婆是担心她不小心爱上金柯后,待到金柯的记忆恢复了,便不再理她,介时伤心难过的还是她。
“阿婆,别担心,没事的。”飞儿苦笑着安慰,其实王阿婆担心的,她又何尝没想过?只是,她通常都懒得去思考罢了。
“飞儿,这几个月来,三少爷时常来找你,每次都悻悻然而归,或许他……”王阿婆欲言又止,看着飞儿,她心中有些话是想说而无法说。
“他来找我啊?呵呵,那小屁孩。”提起楚少龙,飞儿脑中想起了楚少龙那张俊美而欠扁的脸,不由嗤笑出来。
“安然,来,我抱你去找你娘。”夜渐凉,飞儿从厨房中出来,就从金柯手中接过楚安然。楚家的遗传不错,楚安然也是一个漂亮而可爱的孩子。
“飞儿,这楚安然太能闹了,下次别给我,我带不了。”金柯头疼地抱怨,貌似之前深受其害。
“是吗?”飞儿异样的眼神看着金柯,不敢告诉金柯,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是像楚安然一样呢!若是楚安然令人讨厌,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别人不说他令人恶心就算不错了。
“飞姨,困。”楚安然抱着飞儿的脖子,睡眼惺忪地道。
“好,安然乖,飞姨立马带你去找娘。”要出门了,飞儿让金柯给她披上披风,把楚安然包裹着,朝前院走去。与前院已经没有了瓜葛,若不是楚安然过来,她还懒得过去。
柳蔓文是故意把楚安然送来的,她一直在前院的院中来来回回地走着,想去接楚安然,又畏缩不前。
飞儿还是楚少龙的媳妇那会,她见楚少龙对飞儿爱理不理的样,也就没把飞儿放在眼里,现在把孩子送到飞儿那里去蹭饭,她哪里拉得下脸来,去给飞儿说好话?
“二姨太。”从房屋的拐角处出来,远远地看到身穿素色棉衣棉裤的柳蔓文,飞儿就喊出声来。
乡下和城里就是不一样,来到这里,柳蔓文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摇身一变,就变成与这里的农村人一般无二的妇人了,而且曾经漂亮的容颜,也无昔日的光彩。
“飞,飞儿。”柳蔓文转过脸,惊喜地道,转瞬又窘然收起脸上的喜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多大的人了,她还把孩子送过去蹭饭,这说出去,她的面子往哪儿搁?但说实在地,她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做,楚家被山贼抢了后,就穷得再无半文钱,现在天天都喝一些粗糙的稀饭,孩子正长身体,哪能经受得住?
“二姨太,安然睡着了,你快抱他回去睡吧。”走到柳蔓文身前,飞儿微笑着说道。
柳蔓文感激地点头,飞儿没说出任何刻薄的话,她瞬间就湿润了双眼,抱过楚安然,她哽咽地道:“飞儿,别叫我二姨太了,如果飞儿不嫌弃,以后就叫一声曼文姐吧。”
二姨太是属于富贵人家的称呼,她现在受之不起了。
“好啊!”飞儿豪气地,果然不嫌弃。
“飞儿,是你吗?”二人的谈话让隔壁看书的楚少龙听到,他开门出来,果然见到了飞儿。
唇角苦涩地一牵,他心中竟然隐隐作疼,三个月了,他多次去后院看,都不见飞儿回来,没想到大年三十这天,飞儿终于回来了。
“你们聊。”柳蔓文目光看过二人,会意地笑了下,抱着楚安然回屋。
“你想我?”站在清冷的月光中,飞儿双手抱胸,看见楚少龙,忍不住就挂了个痞子般的笑容。
楚少龙不可恨,就算是休了她,也有些无可奈何的原因,何况楚少龙还不喜欢飞儿,所以她不憎恶楚少龙,就是比较喜欢捉弄他而已。
听到飞儿惯有的诡异话语,楚少龙满腔热情顿时就减了一半,他走上前来,斥责地问道:“你去哪了?这几个月你都去哪了?怎么都音信全无呢?”
几个月不见,他清瘦了不少。
“我去哪了与你有关?”飞儿挑眉反问,再摸摸下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那模样直直气死个人。
“飞儿……”关心都被狗吃了,楚少龙气恼地咬唇。
“嗯,我在呢,不用喊得这么大声,我听得见呢。”飞儿掏耳朵,貌似深受其害。
“飞儿。”楚少龙怒气更甚,他忍无可忍地抓住飞儿的肩,低头吼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关心你,你就这样对我?”
他激动中晃动了飞儿的肩头,飞儿的肩头有伤,她疼得皱了下眉,推开楚少龙,不爽地道:“关心值几个钱呀?”
“什么?”楚少龙愣着被雷到了。
飞儿嗤鼻道:“奇怪了,以前一起处了两年,也不见得你关心我,你现在到底关心我什么呀?”忽然想起一个怪异的问题,她仰起头,认真地问道:“对了,你是从何时开始想关心我的?”
问得太直白,楚少龙脸颊羞红地别过头,不好意思回答。
“爱说不说。”飞儿冷嗤一声,就想走人。
“飞儿。”不想让飞儿走,楚少龙急切中抓住飞儿,终于红着脸结舌道:“好像……从,那次你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我后来,后来就……”
好艰难,他才道出一句来,那话实在难以启齿,他后来就吱唔不出来了。
“那次?你重口味呀!”飞儿瞪大眼,不敢相信,那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楚少龙,没想到楚少龙居然自那时起就对她念念不忘,难道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悬殊就这么大吗?同样的身体,换了一个灵魂,就都变了样。
“抱歉,以前是我忽略你了。”楚少龙诚恳地道歉,狭长的凤眸在飞儿脸上转动,又喃喃地道:“可是,你当真还是以前的飞儿吗?”
盯着楚少龙,直直把楚少龙看了个透,飞儿才甩甩头,把脑中奇异的想法甩去。发觉气氛太诡异,她受不了地苦笑下,道:“楚家三少爷,我该回去了。”
“这回你不走了吧?”楚少龙还害怕地不放手。
“放手!”金柯忽地从房屋的拐角处出现,瞬间就来到二人身前,他霸道地从楚少龙手中拉过飞儿,令飞儿倒到他怀中,冷眸挑战性地对瞥向楚少龙,沉声开口。
“别碰飞儿。”
------题外话------
亲爱的们,某云一如既往地求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