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朝霞万丈中，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迎风而立，晨风鼓动衣袖，边疆的风沙磨粗了年轻时那张英俊的脸庞，岁月也无声地使曾经明朗的少年一夜之间变得饱经风霜。
他仰望着初生的红日，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忧思。
在一般人的眼中，武将大多都是些鲁莽冲动的粗人，读书不多，个性率直，但是司空秉却彻底地颠覆了世人对武将的这一看法。
他饱读诗书，为人低调，行事作风极为严谨，以至于踏入官场二十年，不曾给任何一位政敌留下丝毫的把柄。
可是，自从独生女和废皇子商洵卿成亲后，迫在眉睫的危机感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重，虽然，在人前，他还是那位沉着冷静的大将军，但是没有人的时候，他感觉焦虑的浪潮几乎将自己淹没灭顶！
司空家，能在昌益近百年的国史中始终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除了司空家族在战场上的流血付出，还有朝堂上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政治和打仗不同，不是拼尽全力就能赢的，更多的时候，靠的是心机和目光，还有一部分的运气！所幸，司空家的运气到他为止，似乎都还不错，每次皇位易主，政权交替，司空家押宝都压得很准确。
可是这一次，玄月的做法把司空家选择的权利给彻底地断送了，现在的他和司空家族，只能无条件地站在商洵卿的一边。
司空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成亲的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时间！她倒是成全了自己，可却把自己的父亲推上了没有回头的悬崖！
“父亲！”司空玄月一身劲装，看起来刚刚练完剑，正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月儿，洵卿怎么样了？”
“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感染风寒，不要紧的!”
“哦！”
商洵卿从宫中回来后，一个人在后院折磨了自己一宿，弄得一身是伤，这件事怎么可能逃得过司空秉的耳目。
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人，为了别人连妾都算不上的低贱女人而如此地自残，这让司空秉很不悦。他早年丧子，丧妻，只剩下一个宝贝女儿，他想把全天下都给她，怎么能够容忍商洵卿的三心二意！
司空玄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父亲的不悦，她靠近司空秉，像小时候一样挽着父亲强健有力的臂膀，撒着娇：“爹，不要为我担心，你的女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天真！我不会那么容易受到伤害！”
“月儿，你还很年轻，有很多事请你不明白。有时候，执着不是好事，尤其是面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会害了你！”
“为什么你就那么坚定他不会属于我呢！”
“哎，丫头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行了，马上客人就来了，我陪你回房换件喜庆点儿的衣裳吧！”
司空玄月不想就此话题再继续谈下去，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司空秉离开了。
她不敢回房，不敢面对商洵卿那一身自虐的伤痕，仿佛那一切，都是她亲手弄出来似的。
*
炮竹整天，将军府披红挂彩，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司空秉一身崭新的红袍玉带，站在门口，拱手相迎各位远道而来贺寿的宾客。司空玄月也少有地换成一身翠绿的衣裙，站在司空秉的身边，笑脸相迎。
商厉炀和落白坐在马车中，打量了一眼马车外面人声鼎沸的司空将军府。
车水马龙，道贺声此起彼伏！
这小小的一个寿辰，却远胜过皇帝早朝时的情形。皇帝早朝，能来参加的都是四品朝上的京官。
但是今日，小到芝麻绿豆的城门官，大到皇亲国戚，一等公爵。而且今日来的不仅仅是尚京的大小官员，几乎昌益各郡都派了代表前来，有些是司空秉边关驻防时的部下，有些是曾经受过司空秉恩惠的外放官员，总之，今天热闹得很！
这个低调的老狐狸，为何这一次，要把一个年年都过的生辰搞得如此隆重，难道其中有和打算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问，商厉炀下车的时候，在贺都耳边说了一句：“务必把今日所有道贺的官员姓名给我一一记录下来！”
“是！”
皇家，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当商厉炀携落白出现在将军府的大门口时，人群骚动了，除了下跪请安，更多人心里抱着是两兄弟相争，谁胜谁负的猜想。
在商洵卿还没有娶司空玄月之前，绝大多数的人把宝押在五皇子商厉炀的身上，行事狠绝，不留余地，有大将之风，深得皇帝的宠爱，再加之还有皇后的枕边风夜夜吹着，皇位，舍他其谁？
但是，自从司空玄月以迅雷之势嫁给了商洵卿，甚至这些日子已经有消息传言商洵卿弃沉雪居而入住将军府时，许多原先支持商厉炀的人选择了骑墙观望！
“大将军，父皇不便前来，特意让厉炀前来道贺，恭祝大将军福寿安康，青松不老！”
“多谢吾皇的惦念！劳五殿下的大驾，司空秉真是心有忐忑！”
“大将军是国之栋梁，应该的！”
虽说商厉炀一贯跋扈，但是那些场面上的事情他倒也做的有板有眼，落白跟着他，也俯身行了一个礼。
起身时，落白刚好对上司空玄月的目光，有些复杂！
落白很想问问她商洵卿的近况，但是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就被商厉炀匆匆拉走了。
“司空大小姐，想不到你对女人也感兴趣啊！”
一个带着调笑的男子声音从司空玄月的耳边响起。
她转头一看，一身湖蓝刺金长袍打扮的燕瑞正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地站在轿门口对着自己笑。
“燕瑞，你来了！”
“放肆，玄月，你该称呼燕王殿下才是！”司空秉呵斥道！
“司空将军太言重了，我这不值钱的王爷叫不叫有什么关系呢！”
“殿下不该妄自菲薄！”
“大将军你被这么见外吗？说来你也算是我的长辈，要是你这么拘礼让我母亲看见了，是要怪罪于我的！”
燕瑞吊儿郎当的一席话，说得寿星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爹，你怎么了？”
“没，没事！”往事已矣，徒留尴尬！
“好了，迎客的事情就让别人做吧，玄月，陪我到你家后花园走走！我可有好几年没来了！”
燕瑞轻笑，拉着司空玄月从相对幽静的后花园走去。
司空府的后花园素有小御花园之美称，尤其是春末夏初，牡丹盛开的时候，艳冠群芳，香飘万里，算是尚京一景。
“据说将军府有两朵花享誉尚京，一朵是花中之王牡丹，另一朵就是你这京城第一才女，今日两花齐开，燕某真是有眼福啊！”
最近这几日温度连续攀高，将军府的牡丹大放异彩，吸引了很多的宾客驻足观赏。燕瑞和司空玄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赏花，赏美！
“我就好奇你从小不爱读书，也喜欢练武，原来，心思都花到了讨女人开心上面！”
“可惜啊，全天下每一个女人我都能讨好，唯独不能讨好你！”燕瑞轻轻嗅着一朵盛开的牡丹，故作惋惜！
“为什么啊？”
“因为——你已经成亲了嘛！哈哈哈！”
“你就算讨好我也没用！”
司空玄月笑得很开心，爽朗的笑容让燕瑞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样真好，看到她笑，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
他希望司空玄月脸上的表情能永远这么开朗！不过，这样就必须有个人哭！
而，那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