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剑属于我啦,哈哈……”离天淌过寒池水,一步步走向嗡鸣不已的诛魔剑,神情扭曲,状若癫狂。震动落下的碎石纷纷落在他身上,他也丝毫不在意,双目狂热地盯着诛魔剑,口中不时发出得意的笑声。
就在他的手伸向诛魔的刹那,一个清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离天,就凭你,还不配拥有诛魔剑!”
话音落,诛魔剑忽然呼啸一声凌空飞了出去,离天眼睁睁看着梦寐以求的宝剑自头顶飞过,最终缓缓落入一支骨肉匀称、极为秀美的手中。
离天瞬间的呆滞,目光自那人的手上缓缓流转,最终定格在女子清丽中隐约透着煞气与娇媚的面容上。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银发披散的女子,盈盈立在水中,虽形容狼狈亦难掩风姿清逸,濡湿的衣裙紧贴身上,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又增添了几分妖娆的魅惑。此刻,秀美的面容上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眸正冷冷地睨着自己。如同一块美丽的紫水晶,虽然漂亮却没有温度。
“离、景?”离天不敢置信。一个人于短短片刻,便换了形貌?
“是我。”女子尖尖的手指缓缓滑过诛魔剑,已然黯淡的魔剑如有感应,一时光华大作,兴奋地抖动起来,铮鸣不绝。
这一幕严重刺激了离天,本唾手可及的东西忽然之间失去掌控,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猛然凌空跃起,朝离景扑了过去,“还我诛魔剑!”
“它不属于你!”离景冷然一笑,提剑迎了上去。
离天浸淫武道多年,功力深厚,手掌连翻,便是凌厉狠辣的招式,势要取人性命。离景虽修为尚浅,然而,诛魔剑在手,其威力自是无与伦比,非但有紫电连击更夹杂着黑色的魔气,令人心生忌惮,不敢轻易靠近。
更何况,不知何故,离景脑海里不时冒出一些陌生的招式,刁钻狠辣不亚于离天,一时间二人竟难分轩轾。
本就摇摇欲坠的地宫,因着二人相斗,狂风席卷、气浪翻腾,更有诛魔剑横扫千军的巨大威力,此时已然开始倾塌。
眼见着就要葬身于此,离景不再恋战,虚晃一招,随着一声长啸,魔剑指天,人如鹄起,一飞冲天,竟然硬生生冲开地宫顶端,破地而出。舞阳侯府的上空,忽然紫光万丈,声震四野。整座上京都被惊动……
离天的身影如影随形,拔地而起,冲出地宫的时间还不忘取她性命,虽离景已然尽力闪避,却还是肩上中了一掌,身形陡然一晃,于无尽的华光中坠了下来。
离天一招不尽,身形一坠,攻势却丝毫没有缓下来,掌风如电,连闪不停,直袭向离景背后空门。
危急时刻,却见她身体一折,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硬生生自半空平移出去,避开他凌厉的攻势。
掌风过处,只见院中的地板呼啦啦翻起一片,碎石飞溅、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离景修为尚浅,掌握威力强大的诛魔剑有些力不从心,方才自地宫中冲出已是尽了全力,此刻又中了一掌,刚才能躲过离天背后的袭击已经是勉强,此刻停下来已是强弩之末。而离天正是看准这点,步步紧逼,势要夺得诛魔剑。
“纳命来!”一声厉喝,攻势已到,离景已准备与之拼命,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绿光呼啸着破空而来,只冲向离天的心口。
离天大惊,仓促收掌,避了开去,由于出招时没留余地,此刻收回攻势反倒伤了内府,只觉血气一阵翻腾,连退数步之后,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绿光兜了个圈,倏忽一下飞了回去。一人华衣如雪,手执玉箫,翩然走入,上百银甲铁卫紧随其后,将整个庭院包围。一时间院子里刀枪林立,甲胄分明,冷冷寒光照亮了漆黑的院落。
这架势——离天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抬头,挺直腰身,看清来人冷冷扯了下嘴角:“我道是谁,原来是静王大驾光临。”
“舞阳侯囚禁本王爱妃,意欲何为?”容秀目光淡淡一扫,最终落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只是,她的发怎么回事?
离景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单薄的身躯止不住剧烈一缠,肩膀渐渐沉了下去,如同不胜风雨的花朵般,一点点地零落。
从来,他都是如此优雅从容地算计着,哪怕与人砒霜也让人心甘情愿服下他的毒。即便到了这一刻,他还不忘利用自己。
“本侯不过思妹心切,将王妃留于府中做客,一时忘记通知王爷罢了,何来囚禁之说?而王爷刚才所见,也不过是四妹顽皮要与我切磋武艺。”离天应对自如,微笑着望着离景,目光不怀好意,“四妹,你说是与不是?”
这贱人变成这幅模样,分明就是妖魔,看她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
“景,你怎么了?”
这样温柔多情的关怀……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离景深吸了口气,慢慢站直身体,霍然回首,银发轻扬,一双异于常人的紫眸,静静看着他,无爱、也无恨。
容秀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震惊地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大概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离景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意,飘忽如同天边的云,美丽如同水中月,似远似近,无从碰触。
“静王爷。”连声音也带着疏离,这是容秀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
离天在一旁看好戏,笑得幸灾乐祸:“静王请仔细看看,这可是你的王妃?”如此殊异常人的容貌,似乎是妖魔一类……随性的禁卫纷纷侧目。
失态不过片刻,容秀又恢复了从容优雅的神情,他微蹙眉头,伸出手指似乎想碰触离景的脸,却又不知所措般停在半空,微沉的嗓音沉痛难言:“景,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目光一凝,却又直逼离天,义正言辞:“舞阳侯,想不到你如此大胆,不但私藏神器,更暗中修炼妖术,将本王的王妃变成这幅如此形容……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是与我御前分辨去吧!”
私藏神器?离天的神色一变,这个罪名可不易推脱。虽然他曾有心将诛魔剑献给圣皇,可最后却抵不过勃勃野心,到底对圣皇有所隐瞒……
离景只是冷眼看戏,这怕是早就安排好的吧。即便不能除去离天,也可对舞阳侯造成致命的打击——那就是圣皇的猜忌。
以离天对诛魔剑的狂热,应是并没有打算将剑交出去。容秀抓住的,不过是这一点。而所谓的囚禁王妃,修炼妖术什么的,都不关痛痒,可以轻轻放过。
“来人,将王妃送回王府。”容秀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如深海中的浪,浮浮沉沉,令人难懂。
离景轻轻一嗤,置若罔闻,提剑便走。丝毫没有理会前来接应的王府的护卫。
“王妃,请。”
离景脚步一顿,冷冷道:“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王妃。”
护卫却固执地挡住她的去路,离景回头望着容秀,却见他温柔含笑,如同宠溺孩子般,哄道:“景,不要任性。你受了伤,须得尽快回府。”
离景凝眸,紫眸里忽而波涛翻卷,强烈的恨意再也无法压抑,“容秀,够了!”冰冷的声音充满凄厉,她狠狠地盯着他,于唇齿之间缓缓吐出一句:“别再做戏。我都记起来了……容秀。”
她居然真的记起来了……容秀的神色一窒,感觉她恨意的目光如剑般刺穿心脏,他情不自禁将手放在心口,一种莫名的酸胀感充斥着胸腔,前所未有的感受,“景——”声音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渺渺茫茫,没了依凭。
藏殊阁里的一切,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历历在目。离景用力闭眼,深深吸气,企图平复激荡的情绪。可那些过往,爱恨情仇,尽在脑海翻腾,于胸中翻涌。她用尽全力,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以至于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容秀,你没有心的。”一字一顿,字字戕心。
“不——”容秀欲要分辨,却被她的决绝所摄。
离景抓过一把头发,挥剑间,银发如雪纷落,便如同她支离破碎的心,再也无法痊愈。
“容秀,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话音未落,但见她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闻者心惊。
“景!”容秀想要挽回什么,却见离景突然拔地而起,纵身飞跃过众人,飞速没入沉沉的黑暗,神奇地消失在半空。